她有一阵子没回沈府了。
“外面冷,你先回屋吧。”沈知念看向芷岚,语气缓和了些,“衣裳收进柜里便是。”
芷岚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飞快低下头,小声应了句“是”,抱着衣裳匆匆往耳房走去,脚步有些踉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春喜看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夫人您就是心太软,这种时候还管她冻不冻着。谁知道她是不是大夫人安插来的眼线。”
沈知念没接话,只望着院外纷飞的雪花,眼底掠过一丝怅然。
这南洲城里的人和事,总像这雪天一样,看似洁净,底下却藏着数不清的褶皱与暗涌。
她抬手拢了拢斗篷,轻声道:“明日施粥结束,回趟沈府吧。”
……
城郊的粥棚设在一处废弃的土地庙前,庙檐下的蛛网结了又破,露出斑驳的木梁,却成了流民们暂时避寒的去处。
寒风卷着雪沫子往人骨缝里钻,庙前空地上早已排起长队,男女老少裹着破旧的棉袄,冻得缩着脖子跺脚,手里攥着豁口的碗,眼神里满是对热粥的渴盼。
“大家别着急,都排好队,今日的粥管够,人人都有份!”春喜高声喊着,嗓音被寒风刮得有些沙哑,却透着股亮堂劲儿。
见有人往前挤,她忙上前维持秩序:“哎哎,这位大哥,往后退半步成不?您看后头还有老人家呢,咱们按顺序来,谁也落不下。”
她眼尖地瞥见队伍末尾有个小娃被挤得快哭了,又扬声对旁边帮忙的婆子道:“张妈,把那孩子领过来,我先给盛一碗,让他暖和暖和。”
在队伍最前方,沈知念素手握着一把铜勺,正弯腰给一个裹着草席的老妪盛粥,动作利落又稳当。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素面棉袍,外面罩着欧阳静婉送的银鼠皮斗篷,风帽边缘的绒毛衬得她脸色愈发清润,
“慢点喝,锅里还有。”她轻声说着,目光扫过周围——
有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孩童,捧着空碗眼巴巴望着灶台,有中年汉子蹲在墙角,用冻裂的手抹着脸上的雪水,怀里还护着个昏睡的妇人,更有甚者,直接蜷缩在草堆里,连排队的力气都没了,只偶尔发出一两声微弱的咳嗽。
“夫人。”
一声低唤自身后响起,沈知念回头,见疾风一身玄衣立在庙门旁,身形挺拔如松,腰间佩着短刀,显然是刚到。
“我来吧。”
“疾风?”沈知念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将军担心夫人安危,让属下过来守着。”疾风拱手道,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周围,警惕地留意着人群中的异动。
他作势要去接沈知念手里的勺子。
春喜正好走过来,抢在他前面拿过勺子,看着疾风笑:“疾风统领,前阵子你跟江火统领打的赌,隔了这么久才有结果,看来是他输了?那酒菜饭钱,你可以好好讹他一笔了。”
疾风耳根微红,难得露出几分不自在。
要不是江火后知后觉,因为给沈知念当护卫的事惹的裴淮年吃了醋,那他今日也不会有机会来给沈知念做护卫。
得到命令的时候,江火还故意揶揄他:“哼,也就是你疾风长得糙,瞧着像块捂不热的石头,将军才对你一百个放心!”
此刻想起江火那欠揍的模样,疾风眼神沉了沉。
“军中事务,谈不上输赢。”他硬邦邦地回了句,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沈知念——她正耐心地给一个孩童擦去嘴角的粥渍,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意,竟让这萧索的寒日里添了几分暖意。
他忽然懂了将军为何这般牵挂,像夫人这般干净温暖的人,确实该好好护着。
沈知念听着春喜的打趣,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继续盛粥。
寒风卷着雪粒打在土地庙的破门板上,发出“呜呜”的声响。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沈知念闻声抬头,只见赵承煜穿着件狐裘大氅,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上,身后跟着两个随从,正勒马停在庙前。
他脸上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目光扫过排队的流民,最后落在沈知念身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将军夫人倒是有闲情,这般冷的天,还来这郊外施粥。”他翻身下马,身后小厮立刻上前牵住缰绳,他则径直朝沈知念走来,靴底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声。
春喜见他如此说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往沈知念身前站了站,像是怕他惊扰了自家主子。
疾风也立刻警觉起来,不动声色地挡在离沈知念三步远的地方,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神锐利如鹰。
沈知念放下手中的粥碗,语气平静无波:“赵公子大驾光临,难不成也是来行善的?”
赵承煜又向前走了两步,斜倚在土地庙斑驳的门框上,姿态散漫得像在自家花园里闲踱,玄色靴尖漫不经心地踢着墙根的积雪。
他眼神扫过灶台边忙碌的沈知念,唇角勾着抹似有若无的笑,懒洋洋开口:“若是行善真能积德延年益寿,倒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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