彘仇 第61章 浮生晢寄梦中梦（2）

除夕这日，天气晴好，积雪也渐渐融化，帝后二人按例祭拜了太庙祖宗之后，回到宫中，换下冕服。用了些茶水点心，见时间尚早，李恪之握王婉的手道：“婉儿，忙碌了半日，可觉得的困倦？”王婉瞧见李恪之眼中的欲言又止，笑意盈盈的说道：“今日过节，妾身兴致正好，并不觉得疲累呢。”

李恪之凑近她的的耳畔，低声道：“如此，那朕就带着婉儿，去长宁宫给母妃上炷香，如何？”王婉忙起身道：“这是为人媳应尽的礼数，臣妾求之不得。”

只带了太监双喜和丫鬟春兰跟在身后，李恪之与王婉两人携手，走近道穿过御花园，往长宫方向而去。西斜的日光照着这熟悉的地方，李恪之走边给王婉讲述着，小时候在这宫中的旧事。远远的，听见长宁宫那棵老桂树上的铜铃在晚风中清响，那声音轻越悠长，不由得勾起李恪之对往事的回忆：“当日，朕突发异想，不知怎么的爬上了桂树，把这个铜铃挂上树梢，那时朕尚且年幼，站在高高的树杈上，上树容易下树难，不知该如何才能下的树去。母妃吓坏了，她着急的在树下团团转，让宫女们把宫里的被褥都拿来铺在树下，朕心里害怕被父皇得知，免不了一顿责罚。在母妃的惊呼声中，索性心一横，闭眼抱着树干就往下溜，谁知一下子砸在了母亲的胳膊上。朕倒是无事，可母妃的肩膀，从此每到天气变幻，就隐隐作疼………哎，如今，朕想要的都有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他的声音中带着惆怅的追思，眼前，仿佛又出现出母妃心疼的为自己包扎着腿上擦伤的情景，眼中不由的浮上了一层雾蒙蒙水汽。

“皇上，往事不可追，母妃若在天有灵，定会为皇上而感到欣慰的。”王婉拉过李恪之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皇上，您说咱们的儿子会不会也像您小时候一样调皮可爱呢？到时候，您可要多管着点，否则，臣妾定要被他搅的烦不胜烦。”她温柔的笑意驱散了李恪之心中涌起的哀伤。

穿过几丛苍翠欲滴的修竹，来到了长宁宫的一处角门，李恪之指着那爬满枯藤的宫墙道：“自母妃骤然去世后，父皇许是怕睹物思人，便下旨封了长宁宫。朕那时还是皇子，不好反驳，就偷偷地开了这个角门，每每想念母妃时，就偷偷地溜进来坐坐。”

双喜掏出一把锃亮的铜钥匙，打开了锈迹斑斑的门锁，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眼前豁然开朗。打理的整整齐齐的院子里，一棵高大的桂树枝繁叶茂，树冠的白雪映着阳光闪闪发亮，几株腊梅郁郁葱葱，正在孕育着一季花事。正殿偏房，并无王婉想象中的颓败之色，看上去屋舍俨然，门窗上是新贴的窗花，房里的桌椅案几一尘不染，仿佛这里的主人从未离开过一样。

上房正堂里的墙上，悬挂着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贵妇的画像，面目恬淡，看上去气度不凡。紫檀案几上，一个黑漆牌位端正的立在画像下方。香炉，烛台都是古朴的青铜器，没有多余的装饰，看上去却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奢华气象。香炉升起袅袅的青烟，李恪之亲手点燃三柱香，递给王婉，王婉恭敬的接过，随着李恪之向着牌位行礼。

“母妃，儿子带着媳妇来看您老人家了，再过些时日，您就有皇孙了。若您有灵，就长入儿子的梦境母子相见……”李恪之喃喃低语道。

祭拜之礼结束，李恪之拉着王婉走进了佛堂，他自佛龛后面取出一个紫檀木匣。匣子四角都包着精致的银饰，上面雕刻着繁复的折枝牡丹图案，长度约有一两尺见方，中间是一个小小的铜锁。

王婉疑惑的看李恪之：“皇上，这是？”李恪之俯身从一个拜佛时跪坐的蒲团里，摸出一把小巧的钥匙，交到王婉手中：“这是母妃留给朕的家底，你且打开看看！”

手指微微发颤，王婉小心的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扭，“吧嗒”一声，那锁应声而开，揭开匣盖，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叠叠的文书。

她随手拿起一张，竟然是坐落在关中平原最肥沃地带的两千亩地契。抬头望了望李恪之含笑不语的脸颊，王婉又翻开下面几张，有江南数个繁华城廓的铺面契约；有北方大片的草原牧场；还有京城中几外宅院的房契；有皇商供应的货栈文书，还有藏匿金银珠宝的详细绘图……

简直是富可敌国，王婉抬头：“这，母妃怎会有如此数目庞大的财物？”李恪之并不言语，他修长的手指极其小心的拨开那些摆放在最上面的房舍地契，从里面抽出一本素笺册子：“这才是值钱之物，记录的是一些孤本典籍和一些稀罕之物。”王婉接过一瞧，直觉的心跳加快：“王羲之真迹《兰亭集序》……南阳红珊瑚五株，高六尺有余……羊脂白玉观音像一尊……东海明珠……”

“你与朕成亲已近两载，国事缠身，朕一直无暇将此交你保管。”李恪之淡淡说道：“母妃去世时，给朕留下了这惊天的财富，说是前朝亡国之时，她的父皇留给她的保命钱。母妃生性淡泊，她老人家一贯认为“树大招风”，此事若走漏风声，难免招人觊觎。“财不露富，富不张扬”，她一辈子谨小慎微，行事低调，战战兢兢的守着这个巨大的秘密，只想把它平安的交到朕的手中，为朕所用。”

李恪之叹了一口气，瞥了一眼王婉震惊的面色道：“朕仔细的算了算，这匣子中的东西不亚于几座金矿，用它来为婉儿建造一座宫殿，绰绰有余。只是这笔巨额财宝的来源为前朝皇帝所留，既是一份大的福泽，也是一份千斤的重担。”李恪之握紧了王婉冰凉的手道：“所以，此事，除了你我之外，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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