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 斜谷道口设疑兵
斜谷道的晨霜还没被太阳晒化,姜维已带着亲兵登上了谷口的望楼。楼外的旌旗在寒风里抖得厉害,"汉"字旗的边角被风撕出了裂口,倒像是匹历经百战的老马,喘着气也要往前冲。
"将军,您看那边。"亲兵指着谷外的官道,远处的尘烟像条黄蛇,正慢悠悠地往这边爬。姜维举起望远镜——那是他让人按西域传来的图纸做的,铜筒里嵌着两块琉璃片,能把十里外的动静看得清清楚楚。
镜筒里的景象让他眉峰一挑:尘烟里裹着二十多辆马车,每辆车上都插着魏字旗,护送的士兵却只有百余人,甲胄松松垮垮的,连长矛都懒得握紧。"倒像是送粮的。"他放下望远镜,指尖在栏杆上敲出轻响,"司马昭这是想给咱们送年货?"
身后的周平忍不住笑:"将军说笑了。依末将看,这怕是诱敌的幌子。去年在祁山,司马师就用这招骗了咱们的巡逻队。"他说着摸了摸腰间的箭囊,里面的箭杆都刻着记号——那是防备自己人误伤的法子,还是当年诸葛亮教的。
姜维没接话,眼睛盯着那队人马的影子。太阳升高些后,尘烟里忽然多出些黑点,细看竟是骑兵,约莫有五百人,远远地缀在粮车后面,马蹄踏起的碎土在阳光下闪着金。"有意思。"他嘴角勾起弧度,"前面是饵,后面是钩,倒想看看这钩有多利。"
他转身下楼时,木梯被踩得咯吱响。谷口的营帐里,马邈正对着沙盘皱眉,看见姜维进来赶紧起身:"将军,要不要末将带两千人去劫了这队粮车?正好咱们的粮仓快见底了。"
"急什么。"姜维拿起根木杆,在沙盘上划出条弧线,"让霍弋带南中兵去,就用他们的竹箭——记住,只射马,不射人。"他往沙盘里的密林处插了面小旗,"让他们把粮车赶到这儿来,然后放把火,动静越大越好。"
马邈愣了愣:"将军是想......"
"让司马昭知道,咱们缺粮缺得快疯了。"姜维放下木杆,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年在绵竹关,你用连弩射穿司马望帅旗的时候,不也故意让他看见箭杆上的蜀锦吗?"
帐外传来霍弋的嗓门,南中兵们正扛着竹箭往密林里钻。那些箭杆是用澜沧江的毛竹做的,轻便却不结实,射出去三十步就会弯,正好用来做疑兵。姜维站在帐门口,看见张弩背着他给的箭囊跑过去,少年的靴子上还沾着绵竹关的泥,却跑得比谁都快。
午时的太阳晒得人发晕,谷外忽然响起喊杀声。姜维登上望楼时,正看见南中兵从密林中冲出来,竹箭像雨点似的往粮车那边飞。魏军护送队果然没抵抗,扔下粮车就往回跑,连插在车辕上的魏字旗都顾不上拔。
"将军,霍弋将军按您的吩咐,只射伤了十三匹马。"周平举着望远镜汇报,声音里带着笑意,"后面的骑兵没敢追,就在原地打转呢。"
姜维点点头,目光却落在更远的地方。斜谷道的尽头是陈仓,司马昭的主力就屯在那儿。这些粮车和骑兵,怕是来探虚实的。他对周平说:"让伙夫营去把粮车推回来,挑十车坏粮摆在营门口,再让伤兵去守着——记住,要让魏军的斥候看见。"
傍晚时分,谷外的骑兵果然派了人来侦察。那斥候穿着蜀人的衣裳,却把裤脚扎得紧紧的——蜀地的汉子从不这么穿。姜维在望楼里看着他溜到营门口,看见那些堆在地上的坏粮,看见伤兵们有气无力地靠着粮袋,转身就往回跑,连掉在地上的草帽都没捡。
"鱼儿快上钩了。"姜维下楼时,正碰见马邈在给士兵分新煮的腊肉。南中运来的腊肉用松枝熏过,香气能飘出半里地。"让弟兄们今晚都勒紧腰带。"他笑着说,"明天这时候,说不定就能吃上魏军的干粮了。"
马邈把手里的腊肉往嘴里塞:"将军放心,末将已经让伙夫把腊肉都藏起来了。营里埋的那些坏粮,足够让魏军信以为真。"他忽然压低声音,"就是张弩那小子,刚才偷吃腊肉被我撞见了,要不要......"
"让他吃。"姜维摆摆手,"少年人长身子,明天还要他射穿司马望的头盔呢。"想起那孩子在绵竹关的样子,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当年自己跟着诸葛亮第一次出祁山时,不也总被先生笑着塞干粮吗?
夜色降临时,斜谷道里飘起了细雨。姜维披着蓑衣巡查营房,听见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那是士兵们故意装的,为的就是让魏军的探子听着。走到最西头的营帐时,他听见张弩在跟同伴吹牛。
"我告诉你们,当年在绵竹关,我一箭就射穿了魏军百夫长的咽喉!"少年的声音带着得意,"等明天交兵,我再射穿司马望的眼睛,让他知道咱们蜀人的厉害!"
帐外的姜维忍不住笑了。他想起诸葛亮在五丈原时,总爱摸着自己的头说:"伯约啊,锐气是好的,但也要懂得藏锋。"那时总觉得先生太过谨慎,如今站在这里,才明白这藏锋里藏着的,是多大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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