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 雪原议策
祁山堡的积雪被风卷成雪尘,扑在"汉"字旗上簌簌作响。姜维踩着半尺深的雪登上堡楼,腰间的剑穗凝着冰碴,每走一步都带起细碎的冰裂声。他望着西方的陇西方向,那里的天际线泛着青灰色,像是蒙着层未干的墨。
"将军,天水来的信使在帐外候着。"周平的声音裹着寒气钻进耳窝,他手里捧着件狐裘,是昨夜从魏军将领身上缴获的,皮毛上还沾着点血渍。
姜维接过狐裘裹在身上,暖意刚漫过脊背,就听见帐外传来咳嗽声。那信使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件打满补丁的棉袄,冻得发紫的手里攥着块油布,里面裹着的竹简想必就是密信。
"小的是天水郡功曹王含的家仆,"少年跪在雪地里,牙齿打颤,"我家主人说,司马昭派了雍州刺史诸葛绪去抢占陇西牧马场,还说要......要联合羌人部落合围祁山。"
油布解开时,里面的竹简结着层薄冰。姜维凑近火盆烤了片刻,才看清上面的字迹:"牧马场存良马三千匹,羌人首领俄何烧戈已被诸葛绪以锦缎百匹收买,不日将袭扰我军粮道。"末尾的"王"字被墨迹晕开,像是滴在雪上的血。
帐帘被风掀起,霍弋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独眼里结着霜:"将军,末将刚查完库房,咱们的战马折损过半,剩下的也多是老弱,若是诸葛绪真得了牧马场的良马......"
"那就抢过来。"姜维把竹简往案上一拍,火星从火盆里溅出来,落在狐裘上烫出个小洞,"传令下去,明日辰时拔营,全军开赴陇西。"
马邈正好掀帘进来,闻言愣了愣:"将军,雪下得这么大,山路怕是要封了。再说,咱们刚打完凤鸣山,弟兄们都累坏了......"他手里的账本被风吹得哗哗响,上面记着的粮草数字红得刺眼。
"累也得走。"姜维指着地图上的牧马场,"那地方不光有马,还有过冬的草料。王含在信里说,那里的守将是个叫王真的纨绔子弟,靠着他爹王基的关系才混到职位,咱们正好趁机拿下。"
张弩不知何时钻了进来,手里还攥着半截没啃完的冻麦饼:"将军,我去打头阵!前几天从魏军俘虏那儿学了几句羌语,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少年的鼻尖冻得通红,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了霜。
姜维看着他冻得开裂的手背,忽然想起自己当年在天水当参军时的模样。那时也是这样的寒冬,跟着太守马遵巡查边境,冻得直哆嗦还硬撑着说不冷。他从怀里掏出块腊肉递过去:"先把饼热了再吃,明天出发时,你跟霍弋将军的先锋队走。"
夜深时,雪下得更紧了。姜维翻看着从陈仓缴获的魏军布防图,手指在"陇西"二字上反复摩挲。帐外传来马嘶声,是他那匹从南中带来的青骢马,想必是饿了。他披上蓑衣走出帐,见马夫正往马槽里添草料,那些草料混着不少沙土,显然是劣质品。
"把库房里那批从凤鸣山缴获的豆饼拿来。"姜维拍着青骢马的脖颈,马鼻里喷出的热气落在他手背上,"这匹马跟着我征战三年,不能让它饿着。"
马夫嗫嚅道:"将军,那豆饼是留给伤员补身子的......"
"伤员有腊肉,"姜维打断他,"战马是咱们的腿,没了腿,怎么去抢牧马场?"他望着雪地里整齐排列的营帐,每个帐篷里都透着微弱的光,像散落在雪原上的星子。
回到帐中时,案上多了碗热汤。是张弩端来的,里面飘着几片萝卜,还卧着个鸡蛋。"这是伙夫偷偷给我的,"少年挠着头笑,"他说将军今晚没吃晚饭,让我送来暖暖身子。"
姜维喝着汤,忽然想起诸葛亮第一次出祁山时,自己作为降将参见,先生也是这样递给自己一碗热汤。那时的汤里飘着蜀地的花椒,麻得人舌尖发烫,却暖得人心里发颤。
"张弩,"姜维放下汤碗,"你可知为何非要拿下牧马场?"
少年掰着手指算:"有了好马,咱们就能跑得比魏军快;有了草料,冬天就饿不着;还能不让羌人帮着魏军......"
"还有一样。"姜维指着地图上的洮河,"牧马场南边就是洮河渡口,控制了那里,咱们就能打通和西羌部落的联系。诸葛绪想收买俄何烧戈,咱们就用诚意争取更多的羌人,让陇西变成咱们的后方。"
帐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帐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图上投下道银线,正好把"祁山"和"陇西"连在一处。张弩看着那道银线,忽然觉得像根无形的缰绳,一头攥在姜维手里,一头系着遥远的中原。
第二折 雪夜奔袭
黎明的雪原泛着青白色,像块冻硬的玉。姜维跨上青骢马时,马镫上的冰碴硌得脚生疼。霍弋的先锋队已经出发了,三百名南中兵穿着羌人样式的羊皮袄,背着竹制的长矛,在雪地里踩出条蜿蜒的路,像条黑色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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