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 锦城备战人心聚
成都的晨雾还未散尽时,西市的铁匠铺已响起连绵的锤声。
张铁匠赤着膊,汗珠顺着脊梁沟滚进腰际的布巾,手里的铁锤每落下一次,铁砧上的箭簇就泛起一层青光。“再加把劲!”他对徒弟喊着,嗓门比风箱还响,“姜将军说了,多打一支箭,就能多保一个家!”
铺子外的石板路上,霍弋正领着队士兵搬运木料。南中运来的楠木堆得像小山,树皮上还沾着澜沧江的水汽。“把这几根解成三尺长的木条,”他指着最粗的那根,独眼里闪着光,“给连弩做箭杆,要保证射出三百步不断。”去年在江油关,正是这种改良的连弩射穿了钟会的帅旗,此刻想起那场景,他断了半颗的门牙都在发痒。
太极殿的偏房里,姜维正对着地图出神。案上的烛台燃尽了第三根蜡烛,烛泪在铜盘里积成小小的山。地图上的祁山道被红笔圈了又圈,旁边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那是各关隘的守军人数、粮草储量,还有他昨夜新想的伏击方案。
“将军,安乐公送来的蜀锦到了。”周平抱着个锦盒走进来,绸缎的光泽透过雕花木纹渗出来,像揉碎的朝霞。姜维抬头时,看见盒盖上绣着的“克复中原”四个字,针脚里还留着刘禅特有的歪扭——当年在相府学字时,诸葛亮总说陛下的笔锋像没长骨头的蛇,此刻看来,倒添了几分韧劲。
打开锦盒,里面是五十匹上等蜀锦,每匹的边角都绣着小小的“汉”字。“陛下说,”周平转述着,“这些料子给将士们做战袍,让魏军看看,咱们蜀人的骨头硬,衣裳也鲜亮。”姜维拿起一匹摩挲着,锦线里混着的麻线硌得手心发疼——那是刘禅让人特意加的,说这样耐磨损。
正说着,王伉推门进来,怀里抱着的账簿比砖头还厚。老太守的鞋上沾着泥,想必是刚从城外的粮仓回来。“将军你看,”他翻开账簿,指给姜维看,“南中送来的新米入仓了,三万石,够全军吃三个月。还有牂牁郡的腊肉,用松枝熏了七七四十九天,埋在地下窖着,能存到冬天。”
姜维的目光落在账簿末尾的红手印上,那是七个郡的太守按的,个个都比印章还清晰。“王大人,”他忽然问,“城里的百姓可有怨言?”去年魏军进城时抢了不少人家的粮食,如今征调粮草备战,他总怕伤了民心。
王伉笑了,额角的疤痕在晨光里亮亮的:“将军放心!昨天我去锦里,卖糖画的老李说,他儿子要参军,让我给姜将军带句话,说不用给优待,就想跟您学射箭。还有城西的张寡妇,把攒了十年的银钗都捐了,说要给将士们打箭头。”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来是支磨得发亮的银钗,钗头的梅花都快被摸平了。
姜维捏着银钗,指尖有些发颤。他想起建兴七年刚到成都时,诸葛亮带他去锦里,那时的糖画师傅还是老李的爹,捏的糖龙能看出龙须的纹路。光阴一晃二十多年,蜀地的人换了一辈,可那份心,还跟当年一样热。
“传我令,”他把银钗递给周平,“给张寡妇送十匹蜀锦过去,就说她的心意将士们领了,这钗留着给闺女做嫁妆。再告诉征兵处,老李的儿子收了,编到马邈将军麾下,让他跟着学射箭。”
周平刚要走,又被姜维叫住:“对了,把府里的粮食分一半给西市的粥棚,就说是安乐公的意思。”他记得刘禅昨天说,小时候跟着父皇在新野,最盼的就是灾年里能喝上一碗热粥。
午时的太阳晒得人发晕,成都的街道却比往日更热闹。穿短打的汉子扛着长矛往军营跑,扎羊角辫的姑娘提着篮子给士兵送水,篮子里的梨还带着露水。最显眼的是城北的校场,黑压压的士兵站成方阵,甲胄在阳光下连成一片银海。
姜维走上点将台时,方阵里响起震耳的呐喊:“愿随将军,死战!”声浪撞得台边的旗幡都在抖,旗面上的“汉”字被风吹得鼓鼓的,像要飞起来似的。
“弟兄们,”姜维的声音透过亲兵的传声筒送出去,每个字都带着劲,“司马昭的大军就在门外,他们想抢我们的粮,占我们的地,还要让我们忘了自己是汉家子孙!”他拔出腰间的剑,剑尖直指北方,“可他们忘了,成都的城砖是用蜀人的骨头垒的,锦江的水是用先人的血灌的!今天我姜维在这里立誓,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让魏军踏过绵竹关一步!”
“死战!死战!死战!”呐喊声浪比刚才更高,连校场边卖茶水的老汉都举着茶壶跟着喊,茶水洒了一身也不顾。姜维看着台下一张张黝黑的脸,忽然想起诸葛亮在五丈原点将时的场景,那时自己还是个站在后排的小将,如今却成了擎旗的人。
散场时,马邈带着个少年跑过来。少年脸上还有绒毛,手里紧紧攥着支木箭,正是张铁匠的儿子张弩。“将军,这娃子非要跟我去绵竹关,说要亲手射穿司马望的盔甲。”马邈拍着少年的肩膀,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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