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年伸手去碰水洼里的彩虹,指尖刚触到水面,那道虹影就碎成了千万片光斑,顺着涟漪荡开,像撒了把会跑的星星。小向阳蹲在旁边拍手笑:“彩虹怕痒呢!”话音刚落,白猫忽然从薰衣草丛里窜出来,爪子在水洼里一踩,溅起的水珠落进江思年衣领,凉丝丝的,惊得他打了个哆嗦。
“快看白猫的爪子!”苏瑶举着刚晒好的金银花走过来,众人这才发现,白猫的肉垫上沾着些银亮的粉末,像是把彩虹的碎屑踩在了脚上。它踩着湿漉漉的草叶跑远,身后留下串闪着光的脚印,王大爷举着相机追过去,镜头里的脚印在阳光下慢慢淡去,倒像是被风擦掉了似的。
父亲蹲在波斯菊种子旁,手里捏着那片母亲留下的向日葵花瓣。花瓣被岁月浸成了浅褐色,边缘卷得像只干瘦的蝴蝶,却还带着点淡淡的香。“当年你妈总说,花的魂儿都在花瓣里。”他把花瓣轻轻埋进土里,“等波斯菊长出来,就让它们陪着这花瓣说话。”江思年忽然发现,父亲的指缝里嵌着些泥土,和花瓣的颜色融在一起,像枚不会褪色的印章。
暖房里的竹匾里,向日葵籽儿已经晒得半干。苏瑶用细麻绳把籽儿串成串,挂在房梁上,说是要做向日葵风铃。风从暖房的缝隙钻进来,籽儿串轻轻摇晃,碰撞出细碎的响声,像谁在数着米粒。小向阳踮着脚够了半天,终于扯下颗籽儿塞进嘴里,咯嘣咯嘣嚼得香甜,嘴角沾着的碎屑被他用舌头卷了卷,活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
张奶奶在石桌上摆了个粗陶碗,里面盛着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上面漂着片新鲜的荷叶。“这天儿燥,喝点荷叶水败火。”她给每个人倒了碗,水刚沾到碗边,就见碗沿结出层细细的水珠,映着天上的彩虹,像给碗镶了圈彩边。李爷爷喝了两口,咂咂嘴说:“比我泡的桑葚酒差远了,不过凉丝丝的,像把彩虹冻在了水里。”
午后的花田渐渐热闹起来。蜜蜂不知从哪儿钻出来,肚子滚圆地趴在虞美人花苞上,腿上沾着的花粉像穿了条金裤子。孤狼把狼崽们赶到蒲公英丛边,自己则趴在石头上站岗,尾巴尖偶尔扫过地面,惊得蒲公英种子纷纷飞起,在阳光下飘成了团白蒙蒙的雾。王大爷举着相机追着蒲公英拍,忽然被颗种子落进了镜头,取景框里顿时一片白茫茫,逗得众人直笑。
江思年蹲在埋铁皮盒的地方,发现泥土微微隆起了块。他小心翼翼地扒开土,见那铁皮盒的缝隙里冒出了根细细的芽,嫩得像透明的玻璃。父亲走过来看了看,说这是母亲当年种的虞美人籽,大概是被铁皮盒里的糖纸喂活了。“你妈总说,花比人念旧。”父亲用手掌轻轻盖住嫩芽,“咱们别惊动它,让它自己慢慢长。”
陈叔背着新编的竹筐来了,筐里装着些竹制的小风车,叶片上用颜料画着各色的花。“给花田添点活气。”他把风车插在篱笆边,风一吹,叶片呼呼转起来,把阳光切成了碎片。小向阳抢过个画着向日葵的风车,举着在花田里跑,风车转得飞快,竟转出了圈淡淡的金光,像朵会跑的小太阳。
白猫追着风车跑,红铃铛在风里响成串,忽然被片飘落的樱花瓣蒙住了眼。它原地转了两圈,一爪子拍在风车上,风车顿时歪倒在虞美人地里。江思年过去扶风车时,发现泥土里藏着些亮晶晶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些细碎的玻璃碴,折射着阳光,像撒了把星星。“是去年暖房的窗户碎了留下的。”父亲捡了块最大的玻璃碴,对着太阳看,“你看这碴子把阳光分成了七色,倒像是块小彩虹。”
傍晚的时候,天边的云变成了火烧的颜色,把花田染成了片金红。李爷爷坐在藤椅上拉二胡,调子是新谱的,听着像风吹过花田的声音。阿黄趴在他脚边,尾巴打着节拍,忽然竖起耳朵往暖房跑。众人跟过去看,见它叼着个陶土花盆出来,盆里装着些湿润的泥土,竟是想让李爷爷给它种点什么。
“这馋狗是想种桑葚。”张奶奶笑着从屋里拿出些桑葚籽,“前几天见它总盯着李爷爷的桑葚树看。”阿黄果然乖乖蹲在旁边,看着张奶奶把籽儿埋进土里,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向日葵。江思年忽然发现,花盆边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年”字,想来是母亲生前用过的旧物,心里顿时暖烘烘的。
夜里的花田被月光洗得发白。江思年躺在竹床上,听着父亲在翻母亲的日记,纸页翻动的声音里,混着远处狼崽们的呼噜声。白猫蜷缩在他脚边,红铃铛偶尔响一声,像谁在梦里敲了下小铜钟。他忽然闻到股淡淡的香,像是虞美人的花苞在夜里悄悄绽开了,那香味里混着泥土的腥气,竟让人觉得安稳。
第二天一早,江思年就跑去看虞美人地,果然见那铁皮盒边开了朵小小的花,红得像团燃烧的火苗。花瓣上还沾着露水,阳光照上去,竟折射出彩虹的颜色。父亲走过来,用粗糙的手掌轻轻碰了碰花瓣:“你妈种的花,总比别人的多一分颜色。”江思年忽然发现,花瓣的影子落在地上,像个小小的心形,被露水浸得湿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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