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年望着苏瑶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母亲也曾在暖房里晒过向日葵籽。那时母亲总说,向日葵的籽儿藏着太阳的味道,晒干了塞在枕头里,连梦都是暖的。他伸手摸了摸竹匾里的籽儿,圆润饱满,指尖沾着点细碎的黄,像蹭到了阳光的边角。
小向阳不知何时溜进了暖房,踮着脚够竹凳上的竹匾,被苏瑶一把按住肩膀。“慢着,这籽儿还没干透,吃了要闹肚子。”苏瑶捏起颗饱满的籽儿塞进他嘴里,“这个熟了,尝尝。”小向阳嚼得满嘴香,含糊不清地说:“像在吃小太阳。”逗得两人都笑了,暖房里的空气仿佛都染上了向日葵的甜。
王大爷举着相机在花田转,镜头对准了篱笆边的蒲公英。昨夜的雨珠还挂在绒毛上,阳光一照,像给白色的小伞镶了层银边。他刚按下快门,一阵风忽然吹过,蒲公英种子簌簌飞起,有颗正巧落在镜头上,取景框里顿时白茫茫一片。他笑着擦掉镜头上的绒毛,转身却见白猫正蹲在蒲公英丛里,尾巴轻轻一甩,又扬起一片白色的雾,红铃铛在雾里响得清脆。
张奶奶在石磨旁磨新收的绿豆,磨盘转得慢悠悠,绿豆浆顺着石缝往下淌,像条碧绿的小溪。阿黄趴在旁边的石墩上,伸舌头舔着溅出来的浆汁,被张奶奶用围裙抽了下屁股:“馋鬼,等熬成绿豆沙再给你吃。”阿黄呜咽着蹭她的裤腿,尾巴扫得石磨底座沙沙响,倒像是在讨饶。
江思年帮着父亲给蔷薇枝浇水,水壶的水流在泥土里,渗开一个个深色的圈。他忽然发现泥土里藏着些细小的贝壳,想来是多年前这里曾是河滩。父亲说母亲生前最爱捡贝壳,总说贝壳里藏着海的声音,埋在花田里,花就能长得更精神。江思年捡起枚月牙形的贝壳,凑近耳边,果然听到些细碎的响,像是风从花田穿过,又像是母亲在轻声说话。
午后的阳光变得滚烫,李爷爷把藤椅搬到老槐树下,继续拉他的二胡。调子比昨日更柔,像溪水漫过鹅卵石。阿黄趴在他脚边,嘴里叼着片槐树叶,偶尔抬眼看看树上的槐花,像是在跟着调子打拍子。忽然有片槐花落在琴弦上,李爷爷停下弓,捏起花瓣放进嘴里嚼了嚼,咂咂嘴说:“比去年的甜。”
苏瑶端着刚冰镇好的绿豆沙出来,粗瓷碗上还冒着白气。她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碗底沉着几颗蜜枣,甜得恰到好处。小向阳捧着碗蹲在槐树下,边吃边看蚂蚁搬家,绿豆沙的甜汁滴在地上,引得蚂蚁们排着队来搬,像条会动的黑线。他忽然舀起一勺绿豆沙倒在树根下,说要给槐树也尝尝甜,被张奶奶笑着拍了下后脑勺:“你这孩子,树喝了要闹肚子的。”
白猫追着只蓝蝴蝶跑到波斯菊地里,红铃铛的响声惊起几只蚂蚱。蚂蚱蹦跳着钻进花丛,带起的花瓣落在白猫背上,像给它披了件紫色的小披风。江思年走过去想把花瓣摘下来,白猫却忽然窜进薰衣草丛,只留下串叮叮当当的铃声,和满地摇晃的紫色花穗。
父亲在翻母亲的旧物箱,找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打开来,里面装着些褪色的糖纸,还有几枚磨得光滑的鹅卵石。“这是你妈年轻时在河边捡的。”父亲拿起枚带着花纹的石头,“她说这石头像朵没开的花,要等它在土里扎根。”江思年把石头埋进虞美人地,刚覆上土,就见只七星瓢虫落在上面,红黑相间的壳在阳光下亮得耀眼。
暖房里的竹筐里,绣眼鸟妈妈正给雏鸟喂食。江思年踮着脚往里看,见雏鸟们的绒毛渐渐丰满,嫩黄的喙也变得坚硬了些。旁边的蜗牛不知爬了多远,壳上的薰衣草花瓣早已不见了,却沾了些虞美人的红色花粉,像给小房子刷了层新漆。苏瑶递过来一小碟清水,轻声说:“别惊动它们,鸟妈妈胆子小。”两人蹲在筐边,看着鸟妈妈用喙沾着水喂雏鸟,心里暖烘烘的。
傍晚时分,天边的云彩又开始变色,这次像泼了碗橘子汁,把花田染成了橘红色。陈叔背着新编的竹篮来了,篮子里装着些竹制的小铲子和小耙子,说是给小向阳玩的。小向阳立刻抓过把小铲子,跑到波斯菊地里假装松土,却把刚冒芽的种子挖了出来,被父亲笑着夺下铲子:“这可不是玩具,是给花娃娃盖房子的工具。”
王大爷举着相机拍夕阳下的花田,镜头里忽然闯入个毛茸茸的身影。仔细一看,是孤狼带着狼崽们从蒲公英丛里钻出来,狼崽们的绒毛被夕阳染成了金色,像一群会跑的小绒球。孤狼站在高处昂首挺胸,尾巴微微摆动,像是在守护这片被夕阳亲吻的土地。王大爷赶紧按下快门,说这张该叫“金色的守护者”。
张奶奶在厨房蒸槐花糕,笼屉里冒出的白汽混着槐花的香,飘得满院子都是。小向阳趴在厨房门口,鼻子一抽一抽地闻,被张奶奶笑着推出门:“去去去,等蒸好了给你留块最大的。”他撅着嘴跑到花田边,却见白猫正蹲在篱笆上,盯着厨房的方向,红铃铛偶尔响一声,像是也在等槐花糕出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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