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穿过两重院落,终于抵达最深处倚着山壁的小院。-n^i?a′o^s/h^u_w/.¢c_o/m¢这院子与外面一般简朴,山壁前孤零零立着一间石屋,一条青砖小径蜿蜒通向紧闭的房门,两侧荒草丛生,野草蔓生,显是许久无人打理。
与清凉的禅室不同,这石屋的门户显得格外诡秘:厚重的黑色布帘沉沉垂落,遮蔽了门扉,除了这门,整间屋子竟不见一扇窗棂,仿佛一个沉默的囚笼。
张小凡喉头骤然发紧,一股难以言喻的干渴灼烧着,双拳在身侧不自控地死死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他知道,就在这布帘之后,那屠戮了草庙村满门的凶徒尸身,正背负着永世无法解脱的罪孽与愧疚,在冰寒中等待着他的到来——那个被他视为半个亲人,却又恨入骨髓的人。
普泓神僧凝望着那扇门,仿佛要将它望穿。他怔立良久,面上神情复杂难辨,惋惜、痛楚如潮水般交替翻涌,最终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进去吧。”普泓的声音低沉得几乎融进风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是。”张小凡的回应轻如蚊蚋。斑驳的阳光落在他脸上,光影交错,将一切情绪都深深掩埋。
普泓上人缓步上前,枯瘦的手掌撩开那幅沉甸甸的黑帘。“吱呀——嘎……”一声刺耳、滞涩的摩擦声骤然撕裂了院中的寂静,那是门轴转子锈蚀干涩的呻吟,透着久未开启的沉重与凄凉。几乎同时,一股阴寒彻骨的气流猛地从门缝中汹涌而出,扑打在几人身上,张小凡眉头紧锁,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紧,唇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叹息。
踏入屋内,寒意如同无数冰冷的针尖瞬间刺透衣衫,深入骨髓。张小凡浑身一颤,仿佛瞬间跌回了数年前曾踏足的那片人迹罕至、冰封万里的极北荒原,连呼吸都凝滞了。
“师弟……”普泓低沉沙哑的声音在空旷冰冷的石屋内响起,带着沉重的回响,“我们带人来了……便是你一直想要相见的那位故人。”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一点、两点……继而无数道惨白的光点凭空涌现,如同冰冷的雪花无声飘落,在幽暗的室内交织盘旋,幻化出迷离的光晕。光芒渐盛,隐隐汇聚,最终在半空中凝结成一个约莫一尺见方、通体浑圆的白色玉盘,静静悬浮。
玉盘甫一成型,森然白光蓦然大盛,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将整个阴暗的斗室照得一片惨白,纤毫毕现!
张小凡如遭九天雷霆重击!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几乎被震出了躯壳!
他整个人瞬间僵立在原地,仿佛血液在那一刻真的被那刺骨的寒光冻结成了坚冰,四肢百骸僵硬得无法动弹。唯有那颗心脏,在死寂的胸膛里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擂动着,那“咚咚!咚咚!”的巨响是如此猛烈,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直接撞击在他自己的耳膜上,盖过了世间一切的声响,充斥着他全部的感官。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地钉在那惨白光芒的中心点——
普智!
幽冷、纯粹、不带一丝温度的白光,如同活物般在那纯净无瑕的白玉冰盘上流转不息,吞吐着刺骨的寒焰,将周围的空气都扭曲出冰冷的波纹。而在那冰盘的正中央,光影的核心处,赫然盘膝端坐着一人——普智!
凝神望去,普智面容竟栩栩如生,肌理清晰可见,虽苍白如纸,毫无半分活人气息,却不见丝毫腐朽干枯之态。岁月仿佛在他身上停滞,他依旧是张小凡记忆中那个慈悲祥和的老僧模样,未曾改变。然而,细细看去,他那凝固的眉宇之间,却深深烙印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凝结在时光里的痛苦之色,清晰得令人心悸。
张小凡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沌,滔天巨浪翻涌不息,意识在恨意、悲痛、茫然与一种诡异的虚幻感之间疯狂撕扯。
恩情如山,血仇似海,两种极端的情感如同两条噬人的毒龙,在他灵魂深处猛烈地撞击、纠缠、燃烧!
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剩下那双眼睛,死死地、失魂落魄地紧盯着玉盘上那凝固的身影,仿佛要将那张脸烙印进灵魂的最深处。
普泓神僧见状,无声地长叹,眼底沉痛如海。他缓缓踱步至普智遗体前,目光细细描摹着那张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脸庞,声音低沉得如同穿过岁月的风:
“师弟……你临终所托,师兄……已为你达成。”他的喉头哽了下,“师兄无能,当年……未能救你于歧途。‘恶因生恶果,自债终自偿’。此乃你昔日所说……师兄今日愿你放下这累世宿孽,早登极乐吧……阿弥陀佛。”
言罢,他对着那冰封的遗蜕深深合十,郑重一礼。
随后普泓上人面色怅缓缓说道:”普智师弟在他临死弥留之际,交代说他的遗骸不要火化掩埋,就用玉冰盘镇护住,留这残躯,希望日后那个叫做张小凡的少年万一得知真相,便请他来到此处,任凭他处置这罪孽无尽之躯。鞭苔唾骂亦可,挫骨扬灰亦可,天音寺一众僧人,皆不可干预,以偿还他罪孽千万之一。今日这遗骸就交给张施主处置了,“
说罢,随即不再停留,转身向外走去。行至门边,脚步微顿,并未回头,声音淡然而苍凉:
“张施主……想来你也愿与普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