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程岩学府的灯火却在洛阳城的一角,织成了一片比星光更璀璨的图景。?d i!n¢g·d*i′a?n^t¢x′t\.′c!o!m-这里没有了宵禁的沉寂,取而代之的是朗朗的读书声、激烈的辩论声和器械的敲击声,仿佛一个独立于大唐作息之外的微型世界,正以惊人的速度孕育着未来。
程岩最喜欢在夜晚巡视他的学府。白日的喧嚣沉淀下来,夜晚的灯火更能照见那些纯粹的、渴求知识的灵魂。
他首先来到了格物院新开辟出的一片广阔的室内场地。这里,一座巨大的沙盘占据了中心位置,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皆以细沙和木石微缩而成,栩栩如生。这便是程岩为薛仁贵特设的“兵棋推演室”。
此刻,沙盘两侧,两拨学生正全神贯注,进行着一场模拟攻防战。一方是蓝旗,由几位颇有家学渊源的贵族子弟带领,布阵沉稳,旗号分明,一板一眼皆有兵法古籍的影子。另一方是红旗,人数稍劣,装备也设定得较为逊色,领头的正是新任的护卫教头薛仁贵。
薛仁贵并未像对方主将那样发号施令,他更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立于沙盘一侧,只是偶尔伸出粗粝的手指,拨动一枚代表着小股骑兵的棋子。他的学生们,大多是平民出身,初时有些紧张,但在薛仁贵的沉静感染下,也渐渐稳住了阵脚。
“薛教头,蓝旗主力已出,直取我方中军,我们是否要按您教的,结阵固守?”一名学生紧张地问道。
贵族子弟那方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他们的主将,户部侍郎家的公子王琦朗声道:“薛教头,你麾下皆是步卒,我以车悬之阵,两翼骑兵包抄,你这乌龟壳,能撑多久?”他言语间满是自傲,显然对自己的兵法知识极为自信。
薛仁贵却仿佛没有听见,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沙盘,似乎在看着一片真实的山川。他沉默了半晌,才用他那特有的沉闷声音说道:“撤。”
“撤?”红旗的学生们都愣住了。此刻后撤,等于将大好的防御地形拱手相让,退入一片开阔地,那不是成了骑兵的活靶子?
“撤。”薛仁贵只重复了一个字,语气不容置疑。他伸手在沙盘上一条不起眼的山谷后方画了一道线,“退到这里,安营。”
王琦见状哈哈大笑:“匹夫之勇,果然不通兵法!自陷死地,此战已无悬念!”他当即下令,蓝旗主力全线压上,势要一鼓作气,将红旗碾碎。
程岩身旁的王文正也捻着胡须,微微摇头:“仁贵此举,过于行险。兵法云,‘穷寇勿追’,他这般主动将自己变为‘穷寇’,置之死地,却未必能有后生之机啊。”
程岩却只是微笑不语,他知道,书本上的兵法是死的,而薛仁贵这样从底层摸爬滚打,与天地搏斗过的人,他的战争智慧是活的。
战局果然如王琦所料,蓝旗骑兵在开阔地上横冲直撞,红旗被杀得节节败退,眼看就要崩溃。然而,就在王琦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正面战场,准备享受胜利的快感时,他却没有发现,那支从一开始就被薛仁équi调走的小股骑兵,已经沿着一条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崎岖的溪谷,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他的大后方。e(2白?£ 马a¥书$?=院; ?无? t错=@内μ,容°a*
那支骑兵的目标不是他的主力,而是他那用木块代表的“粮草辎重”。
“烧!”薛仁贵终于吐出了第三个字。
代表着那支奇兵的棋子,猛地撞入了蓝旗的后营。沙盘上,一名学生用红色的粉末在蓝旗的辎重位置撒了一片。
王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猛地回头,才发现自己的后方已是一片“火海”。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了粮草,他的主力大军便成了无源之水。军心,瞬间就会崩溃。
“你……你这是旁门左道!”王琦气急败坏地指着薛仁贵,“真正的战场,岂容你这般偷鸡摸狗!”
“兵者,诡道也。”薛仁贵终于抬眼看向他,目光平静如水,“战场之上,只有生死,没有正道旁门。你眼中只有主力决战,却忘了士兵要吃饭,马要吃草。你的破绽,从一开始就摆在这里,不是我诡诈,是你自己瞎了眼。”
一番话,掷地有声,将那位自视甚高的贵公子说得面红耳赤,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满室寂静,所有人都被薛仁贵这神来之笔的操作和精辟的点评所震撼。
“好!”程岩抚掌而出,打破了沉寂,“说得好!仁贵,你给大家讲讲,为何要行此险招?”
薛仁贵对着程岩恭敬一礼,指着沙盘道:“先生,蓝旗势大,若正面硬抗,我方必败。学生出身农家,知道再饿的狼,也不会跟一头吃饱了的猛虎硬拼。但老虎也要回家睡觉,也要吃饭喝水。他的大营,就是他的虎穴。学生让他们追,让他们以为自己是狼,是猛兽,让他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我们这块‘肉’上。他们追得越快,离他们的虎穴就越远,后方的防备也就越空虚。我那支小部队,就像山里的猎人,不去招惹猛虎,只等它睡着了,去端它的老窝。”
他讲的不是兵法术语,而是最朴素的道理,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懂了。这是一种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的战争哲学。
王文正抚须长叹:“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兵书。老夫……受教了。”
程岩欣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