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筠着了一身宽松的藕荷色软缎常服,未扎腰带也未束丝绦,虽是双胎此时腹部还未显孕态,步履依旧轻盈。
“若筠?”见女儿忽然进来,杨易之脸色一变,瞬间收敛了方才脸上的肃穆与锋芒,换上了关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
“你怎么过来了?不在房中好生静养,下着雨还乱走!”
长庆更是惶恐,忙躬身行礼,心中懊恼方才太过专注,竟未察觉有人靠近。
“王妃!”
“父亲回来半晌,与长庆大人说了这些时候,也没喝口茶,我左右无事,就自己送过来了!”
若筠若无其事的走进来,将托盘放在书案一角,慢慢走到杨易之身边,轻声道:
“我并非有心,只是方才听到,你们提到了……梁靖安……”
杨易之看一眼女儿,见她脸上虽有疑惑却也有一丝不解,想来她定也有些看法,知道女儿应该是都听到了,
“若筠,这些事虽说蹊跷,可也只是高氏与梁靖安之间的过节,与朝堂而言算不上什么不得了的事,你不必过分上心!”
“女儿明白,殿下出征前为了不让我过分耗费心神,已对父亲和长庆大人做了托付。
可是,关于梁靖安,我还是有些看法可以说说,或许对父亲和长庆大人分析梁靖安其人行事做派,多点依据!
长庆大人,你方才说昨日高家世子到归义王府兴师问罪,梁靖安在一个时辰内便平息了高崇文的怒气,使其偃旗息鼓、安静离开?”
“是,王妃。”长庆垂首应道。
“果真如此,那梁靖安的确不可能单凭口舌之利!”若筠斩钉截铁,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高崇文是承恩公府世子,心高气傲,又是皇城卫副将,岂是易取易与之辈?
梁靖安能稳住他,手中必有实打实能打动他的东西!”
她微微蹙眉,思绪飞转:
“父亲方才说,梁靖安要么是有能拿捏高氏命脉的把柄,要么……就是有一份高氏无法拒绝的承诺!
女儿也觉该当如此。
高氏若将其视为‘帮手’,梁靖安能帮高氏什么?
高氏位极人臣,皇后坐镇中宫,他们最缺什么?最忌惮什么?”她的目光扫过父亲和长庆,答案呼之欲出。
“是变数!”杨易之与长庆交换了一个眼色,几乎异口同声,
“不错,若筠,你说的对!
高皇后无子,这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六皇子出自良妃,这也是高氏的心腹之患!
六皇子元修日益长大,与她便是威胁!
晋王最重血脉,以晋王在朝中的威望,高氏欲维持家族尊荣,二人之间必有一争!”
杨易之顺着若筠的思路捋过去,感觉距离问题的答案越来越近,如同在拨开迷雾。
“梁靖安的身份,在北元是尴尬,但在南萧,在那些心怀旧主的南齐旧部眼中,却可能是一面可以利用的旗帜!
他熟悉南齐旧部,了解南萧地理军情!
若他承诺,能借其身份和智谋,为高氏在皇权问题上立稳脚跟,待铲除了良妃,皇后做了六皇子的母后……
若能在这之前便削弱晋王的兵权,未来梁靖安就是北元独当一面、一统南北的大将军……”
长庆此时也想到了梁靖安曾向殿下承诺的,未来一统南北是他可以努力一试的事情,与此时梁靖安与高氏结合展开联想,不待自己的话说完,长庆忍不住望向杨侯爷,二人眼中都同时爆发出震惊的光芒!
“借刀杀人……剪除异己……夺权逼宫……”杨易之喃喃道,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若真如此……梁靖安这步棋,下的就是整个北元的国运!
作为归义王,他如今什么都做不到;
可若是他得了高氏的支持,得了北元的兵权,他将不仅仅是变成了高氏手中的一把利刃,还是会斩向殿下的刀!
若他向高氏承诺的是指向南萧的功业,那殿下……殿下对他的信任……”
若筠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脚下顿感虚浮,忙扶住书案边缘支撑有些发软的身体,同时稳住心神,不使声音颤抖:
“长庆大人!”
“属下在!”长庆肃然应道。
“当下或许该多下些功夫在梁靖安的身上了。
承恩公高府守卫森严或许不易,可归义王府反探查能力再强,如今能调用的能人不也有限吗?
加派得力的人,盯紧梁靖安和他的归义王府!他与高氏接触的每一个环节,如今都事关陛下的安危,也定脱不开对殿下的影响!”
特别是,查清他的财源!他如今身为寄居北元的归义王,只在礼部挂了个闲差,那点儿用度可养不起他可调用的那些干将。
所以,梁靖安如今能调用的资源,定不是咱们表面看到的那些。
如今他既已跟高氏牵扯到了一起,咱们就必须要知道,他的心所向何处?
他若化身为‘刀’,这把刀,是握在谁的手里?又将斩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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