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满月清辉如练,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承恩公府,在月光下显出一种冷硬的庄严。
高黎宁并退了随侍的保镖,让贴身的两个奴婢也与自己保持十几步的距离,独自穿过九曲回廊往自己的院子走。廊下悬着的八角宫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在她身上明明灭灭。
她脚下有些虚浮,不是因为醉酒,而是因着一种更蚀骨、更令人心神摇曳的微醺。身上华贵的百蝶穿花织金云锦裙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气息,百合香混合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狂野味道,霸道地缠绕着她。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颈侧,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灼热呼吸烫过的酥麻,以及……一丝隐秘的、被唇齿啃噬过的微痛。那痛楚非但不恼人,反而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一圈圈让她浑身发软的涟漪。
她唇边不自觉地漾开一抹笑意,不同于平日刻意维持的高傲,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被彻底滋润过的慵懒媚态。眼波流转间,似今夜的月光也盛满了与她一样不足为外人道的餍足。
抬头迷恋望月,脚步一时竟失了往日的利落,带着点拖沓的、心不在焉的绵软,裙裾拂过光洁的青砖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廊檐尽头,一条分支是通往父亲高禀义书房的抄手游廊。那里光线略暗,只在入口处悬着一盏素纱灯,散发着朦胧的光。
以往宫宴,父亲都不会太早回府,此刻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高黎宁,无心留意。
归义王,她的宗郎!那张俊朗又偶尔略显忧郁的脸,那双深邃如星海、看人时总带着三分戏谑三分野性的眼睛,还有那坚实有力的臂膀和攻城略地般不容抗拒的热情……一幕幕在她脑中翻腾,烧得她脸颊滚烫。他……他竟敢如此……如此放肆!可这放肆,却又该死的令她沉沦……
“宁儿?”
一个低沉、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水滴骤然滴入了滚热的油锅,瞬间炸飞了高黎宁头脑中满满的旖旎!
她身上猛的一激灵,头皮、汗毛都被惊的竖了起来,警惕心如受了惊的兔子般提起,循声慢慢转过身去。
抄手游廊拐角处的阴影里,一个人影正负手而立!不用看清那人的脸,单从身形,高黎宁就知道,那是父亲。
高禀义向前一步从阴影里站出来,白日赴宴的华服此时已换成一身家常的深紫色云纹直裰,身形在暗影中显得格外高大、沉凝。月光斜入游廊只勾勒出他半边轮廓,下颌的线条绷得极紧。
那双阅尽世情的眼睛,此刻正穿透昏黄的灯影和朦胧的月色,闪烁着能穿透她心神的光。
高黎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跳了一拍!方才还弥漫全身的慵懒暖意瞬间褪尽,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梁骨猛地窜上头顶!她甚至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喉咙间,因紧张不由自主吞咽口水的一声“咕咚”……
“父……父亲?”她强自镇定,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脚步下意识地顿在了当地,
“您……您从宫宴回府,还没歇息?”
高禀义没有回答,缓缓从阴影里踱着步走到廊檐灯光稍亮处。那张将近耳顺之年却保养得宜、颇具威严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眼睛,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儿,高黎宁!
高禀义的眼睛掠过她微微散乱的鬓角,扫过她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最终,落在她下意识用手遮掩了一下的、颈侧那片在昏黄光线下若隐若现的、新鲜而暧昧的淡红色印记上!那目光犀利如拍到岸边的海浪,撤退之处毫无死角。
那印记,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一个昭然若揭的证据!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庭院中秋虫不知疲倦的鸣叫,此刻听来却格外刺耳。
“宫宴已散了大半个时辰了,”高禀义终于开了口,声音不高,却冷静得令听者心头发毛,
“为父听你母亲说……你出去观灯了。
见你迟迟未归,有些挂心。
看来……宁儿今夜玩儿的很尽兴,才能如此的——
乐不思蜀,容光焕发?!”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极重,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讥诮和洞穿一切的冰冷。
高黎宁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父亲那审视的目光和意有所指的话语,以及自己颈侧那处正被他目光重点关注的地方,让她方才强自保持的镇定瞬间被击破。
她几乎是本能地、猛地抬手,用宽大的袖口死死捂住了那片肌肤,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没……哪有!”她矢口否认,声音因为紧张变得有些尖利,眼神也因慌乱四下游移,不敢与父亲对视,
“女儿……女儿只是多饮了几杯酒,有些上头……想回房前吹会儿风醒醒酒……以为父亲还没回府,就没去请安!”
“哦?是吗?”高禀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只是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淡淡的嘲讽和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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