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门外站着的人,是顾尘。
却又不是他。
那张脸——眉骨的弧度、眼角的细纹、甚至左耳垂上那道旧伤疤,都与他镜中日日相对的模样分毫不差。
可当那人站着不动,呼吸未乱,衣角未动,仿佛连空气都不愿围绕他流转时,顾尘便知道,这不是血肉之躯,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冰冷的东西披上了他的皮囊。
“镜外之影。”他心中默念,指尖悄然收紧,将那枚仍在发烫的怀表死死攥在掌心。
对方缓缓迈步,鞋底无声地落在地板上,没有一丝摩擦的声响。
顾尘目光一凝——那双鞋,是干净的。
鞋面光洁,纹路清晰,连最细微的泥点都未曾沾染。
而他们,刚从归墟边缘的荒原归来,泥泞浸透鞋帮,每一步都留下湿重的印痕。
可眼前这个“他”,却像是从未踏足过现实。
顾尘缓缓后退,动作极轻,像在避开一头潜伏的猛兽。
他退至桌边,指尖触到冰冷的木质边缘,顺势将怀表藏于掌下,压在桌面之下。
他的心跳没有加快,反而沉得更深,像一块坠入深井的铁。
“你以为逃出了归墟?”那“顾尘”开口了,声音是他自己的,却又像是从无数层回音壁后传来,带着空洞的叠音,“你只是掉进了更深的梦。”
他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事实。
随即,他竟径直走向房间中央的旧木椅,坐下,双腿交叠,姿态从容得近乎傲慢。
“每一次循环,都会裂开新的现实。”他缓缓道,目光直视顾尘,那双眼睛里没有情绪,只有某种近乎神性的冷漠,“你们以为的记忆,不过是被复制的残片。每一次重启,都有无数个‘你们’在不同版本中醒来,说着不同的话,走着不同的路,甚至……忘了彼此的存在。”
顾尘沉默。
他脑海中闪过那些错乱的档案页——本该记录着他们亲手写下的线索,却在眨眼间被改写成陌生的字迹。
那不是篡改,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覆盖”。
就像录像带被反复重录,前一段影像的痕迹,终将被后一段彻底抹去。
“所以,我们……也被复制过?”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
“不止一次。”镜像顾尘嘴角微扬,那笑没有温度,“你们只是恰好记得上一轮的残响。可再过几轮,连这份记忆也会蒸发。你们会变成他们——平凡、无知、从未见过归墟的普通人。”
顾尘瞳孔一缩。
就在这时,书柜后的阴影微微一动。
吴悦屏息凝神,手心早已沁出冷汗。
她悄悄从抽屉夹层中取出一片碎镜——那是她从归墟废墟中带回的残片,边缘锋利如刀,映出的光影却总带着扭曲的异色。
她将镜片缓缓抬起,借着书柜的缝隙,对准那“顾尘”的倒影。
镜中,没有影子。
不仅如此——镜面深处,竟浮现出另一个“她”。
那个“吴悦”穿着警服,站在警局门口,阳光洒在肩章上,身后是熟悉的同事,正笑着拍她的肩膀。
她手里拿着档案,神情平静,眼神清明——仿佛她的人生从未偏离过正轨,从未踏入过那些血色的夜晚,从未见过顾尘,也从未听说过“归墟”。
“那是……我本该成为的‘我’?”吴悦喉头一紧,几乎窒息。
她猛然意识到,眼前的“顾尘”说的不是谎言,而是某种更为恐怖的真相——现实正在自我修复,试图将他们这些“异常”从时间的裂缝中剔除。
他们的记忆、身份、存在本身,都在被悄无声息地覆盖、替换。
她握紧了枪,指节发白。
“你在害怕。”镜像顾尘忽然转向她,嘴角仍挂着那抹冷笑,“可你不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顾尘掌下的怀表。
“最可怕的是——你们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你们’。”
顾尘猛地一震。
怀表在他掌下剧烈震动,表壳几乎要炸裂开来。
指针仍停在13:00,那不存在的刻度,像一根刺,扎在时间的断层上。
“它在警告你。”镜像顾尘轻声道,“可它也在欺骗你。你以为它是钥匙?不,它只是另一个观测者的眼睛。”
顾尘死死盯着他,脑中飞速运转。
对方没有攻击,没有逼近,却用言语一点点瓦解他们的认知。
他在制造混乱,让他们自我怀疑,让他们……主动放弃抵抗。
可就在这时,顾尘注意到一个细节。
镜像顾尘说话时,嘴唇的开合,与声音的节奏,有极其微小的延迟——像是画面与音频不同步。
就像一卷被反复拷贝的录像,信号在传输中出现了错帧。
“你不是‘我’。”顾尘忽然开口,声音冷如冰刃,“你是‘之后’的我。是循环末端的残影,是记忆的寄生者。”
镜像顾尘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而就在那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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