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 绣衣持节入朱门
荣国府的铜环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宝玉攥着林之孝刚递来的密报,指节捏得发白——昨夜三更,巡城御史在城南破庙搜出了盐运使余党藏匿的账册,其中竟夹着贾政十年前在江南任学政时的亲笔批文,虽只寥寥数语,却足以坐实"私通盐商"的罪名。
"二爷,宫里的人已经过了永定门。"茗烟的声音带着颤,他刚从门房跑回来,官靴上还沾着露水,"说是......说是绣衣直指使亲自带队,来查问江南盐案的事。"
宝玉猛地抬头,檐角的铜铃被风撞得叮当作响。绣衣直指使专查贪腐大案,由皇帝亲授节杖,凡所到之处,百官侧目。他转身往贾母上房赶,廊下撞见捧着药碗的紫鹃,青瓷碗沿凝着的水珠滴在青砖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宝二爷,姑娘刚喝了药睡下。"紫鹃压低声音,"方才周太医来说,姑娘这几日心悸得厉害,怕是受不得惊吓。"
宝玉脚步一顿,望着潇湘馆的方向,竹影在窗纸上摇晃,像极了黛玉蹙起的眉。他从袖中摸出块暖玉,是去年在清虚观求的平安符,塞进紫鹃手里:"给姑娘戴上,就说我去去就回。"
贾母上房早已乱作一团。王夫人正指挥丫鬟往樟木箱里塞账本,手指被铜锁划破也浑然不觉。邢夫人坐在炕沿冷笑,手里数着佛珠,每颗珠子都被摩挲得发亮:"我早说过,江南的银子沾不得,你们偏不听,如今报应来了。"
"住口!"贾政的声音带着怒火,青布官袍的褶皱里还沾着上朝的朝露,"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何用?快把近十年的往来书信都找出来,尤其是与江南盐运使的,一封也不能留!"
"老爷,来不及了!"赖大踉跄着跑进来,帽子歪在一边,"绣衣使的队伍已经到了影壁墙,说是要......要见老爷和二爷,还要查西跨院的库房!"
贾母猛地拍响炕桌,翡翠烟袋杆在桌上磕出裂痕:"反了!他们当荣国府是什么地方?传我的话,让琏儿带着家法去门口跪着,就说......就说贾政重病在床,动弹不得!"
"老祖宗,使不得!"宝玉连忙上前,"绣衣使带的是天子节杖,抗旨便是死罪。不如让儿子去应付,父亲毕竟是朝廷命官,若是失了体面,反倒落人口实。"
正说着,院外传来甲胄碰撞的脆响。一个身着绯红绣衣的中年男子跨进月亮门,腰悬金鱼符,手里的节杖镶着七颗明珠,正是绣衣直指使李大人。他身后的羽林卫按着刀柄,寒光从刀鞘里渗出来,映得廊下的红漆柱都泛着冷意。
"贾府好大的规矩。"李大人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扎在人心里,"本官奉旨查案,贾大人竟让个黄口小儿来应付?"
贾政连忙整了整官袍迎上去,膝盖刚要弯,就被宝玉死死按住。"李大人,家父近日痛风发作,行走不便,晚辈宝玉代家父接旨。"宝玉的声音虽抖,脊背却挺得笔直,"府中库房任凭查验,但家母年事已高,恐受不得惊吓,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李大人眯起眼打量宝玉,见他虽穿着素色长衫,袖口却磨得发亮,手指上还沾着墨痕,倒不像个娇生惯养的公子。"既如此,就请贾二爷带路吧。"他挥了挥手,"其余人等,原地待命,不得擅动。"
穿过抄手游廊时,宝玉瞥见黛玉站在沁芳闸边的柳树下,素色裙裾被风吹得贴在身上,手里紧紧攥着块帕子。他脚步不停,只用眼神示意她回去,却见她往他袖中塞了个小纸团,指尖相触的瞬间,冰凉刺骨。
西跨院的库房前,林之孝正指挥仆役搬开挡路的青石。宝玉趁人不备展开纸团,上面是黛玉清秀的字迹:"查账时留意第三排左数第七个木箱,箱底有夹层,藏着十年前江南织造局的回帖。"
他心头一震,想起去年冬天帮黛玉整理旧物,曾见过她父亲林如海与江南织造的往来书信,其中确实提到过贾政在任时严查盐商走私的事。原来她早就留了心。
"贾二爷,发什么愣?"李大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开库房吧。"
宝玉深吸一口气,亲手摘下挂在门楣上的铜锁。锁芯转动的"咔哒"声里,他仿佛听见潇湘馆的竹影在风中轻响——那是黛玉在告诉他,别怕。
第二折 旧账翻出惊尘梦
库房的霉味混着樟木的香气扑面而来。李大人带来的账房先生戴着老花镜,手指在账簿上飞快划过,指甲缝里还沾着墨迹。羽林卫将一排排木箱搬到院中,光照在铜锁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是天启七年的账册?"账房先生突然停在一个蓝布封皮的本子前,封皮上的朱印已经褪色,"怎么缺了三月到五月的?"
贾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宝玉连忙上前:"先生有所不知,那年府里走了水,烧毁了些旧物,许是那时弄丢的。"他一边说,一边悄悄往第三排的木箱挪动,眼角的余光瞥见林之孝正往账房先生手里塞银锭子,被对方狠狠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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