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梁山水泊的平静被一队疾驰而来的快船打破。船刚靠岸,石宝那标志性的冷峻身影便率先跃下,紧随其后的是数十名精悍的梁山喽啰,以及一群惊魂未定、风尘仆仆的男女老幼。为首的两位妇人,一位身着暗红劲装,虽面带疲惫却眼神刚毅,正是魏定国的妻子;另一位则身着素雅青衣,气质温婉,牵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是单廷圭的家眷。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山寨。当魏定国和单廷圭被喽啰引领着,跌跌撞撞跑到金沙滩时,看到的正是家人相扶相携踏上梁山土地的一幕。魏定国那赤红的面膛瞬间涨得发紫,虎目圆睁,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冲击让他魁梧的身躯竟微微摇晃。他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几步冲上前,一把将妻子和两个半大的孩子紧紧搂在怀里,铁打的汉子,此刻竟浑身颤抖,热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混着粗重的喘息滚落下来:“好…好…你们没事…没事就好!老天开眼!王伦哥哥…大恩呐!”他语无伦次,只是死死抱着家人,仿佛要将他们揉进骨血里。
一旁的单廷圭,素来阴沉冷静,此刻也完全失态。他快步上前,在距离妻儿几步远的地方骤然停住,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被巨大的水汽弥漫,视线模糊一片。他的妻子含着泪,牵着孩子上前,轻轻握住了他冰冷僵硬的手。单廷圭浑身一颤,仿佛被这微小的触碰抽去了所有力气,猛地将妻儿拥入怀中,将头深深埋在妻子的颈窝,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两个孩子懵懂地抱着父亲的腿,怯生生地叫着“爹爹”。这无声的哭泣,比任何嚎啕都更显情深与劫后余生的悲怆。
王伦、林冲、杜壆等头领闻讯赶来,见此情景,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石宝上前,对着王伦抱拳复命:“哥哥,幸不辱命!家眷已全数接回!”他的声音依旧冷硬,但眼中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放松。
魏定国猛地抬起头,推开家人,几步冲到石宝面前,又转向王伦,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重重叩首,额头砸在沙地上发出闷响:“石宝兄弟!救命大恩,魏定国没齿难忘!王伦哥哥!从今往后,魏定国这条命,连同家小的命,都是哥哥的!但有差遣,万死不辞!水里火里,绝无二话!”他声如洪钟,带着血泪的誓言,震撼人心。
单廷圭也扶着妻儿,对着王伦和石宝深深一揖到底,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单廷圭……谢过王伦哥哥再造之恩!谢过石宝兄弟救命之恩!单某此生,唯哥哥马首是瞻!凌州团练单廷圭已死,今日起,唯有梁山泊圣水将单廷圭!”
石宝这才沉声补充道:“哥哥,我等依计行事,凭着魏将军的虎符和单将军的玉佩,加上伪造的军令文书,顺利骗开了凌州城门,将两家老小毫发无损地接了出来。只是……”他眼中寒光一闪,“我们刚出城不到半个时辰,就远远望见大队官兵,打着凌州知府的旗号,如狼似虎地直扑魏将军和单将军的府邸!看那架势,分明是去抄家拿人的!若再晚半步……”
“嘶——”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魏定国和单廷圭更是脸色煞白,后怕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头。他们完全能想象,若是家人落在知府手中,会是何等凄惨的下场!凌迟、发配、充为官妓……十节度的惨剧几乎就要在他们眼前重演!
“狗官!老子早晚扒了他的皮!”魏定国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对朝廷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幻想彻底化为齑粉,只剩下滔天的恨意。
单廷圭紧抿着嘴唇,看向王伦的目光,充满了死心塌地的感激与归属。王伦的预见,精准得可怕,也救了他全家性命。
王伦上前扶起魏定国,又对单廷圭及其家眷温言道:“二位兄弟,嫂夫人,孩子们,到了梁山,便是到家了。过去的凶险已然过去,往后,这里便是你们的安身立命之所。先安顿下来,好生休养压惊。山寨定会妥善安置。”他转头对随行的头目吩咐:“速带魏将军、单将军家眷去准备好的院落,一应用度,按头领家眷规制供给,不得怠慢!”
看着家眷被喽啰们小心引领着离开,魏定国和单廷圭心中最后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对梁山的归属感,在这一刻深深扎根,坚不可摧。
次日,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梁山水泊之上,更添几分肃穆与悲凉。聚义厅后的高坡上,早已辟出一块清净之地,作为扈成及此战阵亡梁山兄弟的安息之所。
一身素白道袍的入云龙公孙胜,手持拂尘,神情庄严肃穆,立于法坛之前。法坛上香烟袅袅,供奉着三清神位及诸多法物。王伦、林冲、杜壆、石宝、广惠、武松等虽有头领,皆身着素服,肃然而立。队伍最前方,是同样一身缟素的扈三娘,她搀扶着悲痛欲绝、几乎无法站立的扈太公。扈家庄幸存的庄客们也尽数到场,人人面带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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