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号角声划破梁山水泊的晨雾,聚义厅后面的“替天行道”杏黄大旗猎猎作响。经历了曾头市血战与黑风峪遭遇战的双重洗礼,梁山大队人马终于回到了这水泊环绕的根基之地。队伍带着疲惫,更带着沉甸甸的胜利与无法言喻的哀伤。
王伦并未骑马,而是与林冲、杜壆等核心头领步行于队伍前列。他面色沉静,目光扫过缓缓入寨的队伍,最终凝重地停留在几辆覆盖着素白麻布的车辆上——那是阵亡兄弟的灵柩与曾头市首恶的头颅。这时,段景柱牵着一匹神骏非凡、通体雪白的宝马快步上前,那马正是夜照玉狮子,此刻洗尽征尘,银鬃在朝阳下流淌着金属般的光泽,更显其卓尔不群。
“哥哥!”段景柱声音带着激动与郑重。
王伦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玉狮子身上,赞赏地点点头:“此马神骏,段兄弟辛苦了。”
段景柱却将缰绳双手奉上,神情恳切无比:“哥哥!小弟当初在北地盗得此马,本就是听闻哥哥威名,欲献与哥哥作为坐骑,以表投效之心!奈何路上被曾家五虎那厮们夺了去。如今哥哥率众夺回,正是物归原主!此等千里龙驹,合该为哥哥所乘,驰骋疆场,方显其英雄本色!小弟能为哥哥照料马匹,已是荣幸,岂敢僭越?请哥哥务必收下!”他单膝跪地,姿态坚决。
周围众头领如杜壆、林冲、石宝等见状,纷纷出声:“段兄弟说得在理!”“此马天命所归,非哥哥莫属!”“哥哥万勿推辞!”
王伦看着段景柱真挚的眼神,听着众兄弟发自肺腑的呼声,心中感动。他扶起段景柱,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环视众人,朗声道:“既是段兄弟一番赤诚,众家兄弟抬爱,王伦便愧领了!此马非王伦一人之马,乃是我梁山忠义之马!他日战场之上,必不负此良驹,不负众兄弟!”他接过缰绳,夜照玉狮子昂首长嘶,声震云霄,仿佛也在宣告新主的诞生。王伦轻抚马颈,感受着这神驹蕴含的力量与灵性,豪情顿生,但并未立刻骑乘,依旧步行。
然而,胜利的喜悦很快被更沉重的气氛取代。王伦的目光再次转向那几辆白车,沉声道:“来人,请扈家庄扈太公与扈三娘头领前来。”
早有喽啰飞奔去请。不多时,扈三娘搀扶着须发皆白、身形佝偻的扈太公,在一众扈家庄庄客的簇拥下,脚步踉跄地赶到聚义厅前广场。当看到那具格外醒目的棺椁,以及旁边木盘里用石灰处理过、面目依稀可辨的曾涂、曾密、曾索、曾魁、曾弄、苏定、曾升,还有史文恭那狰狞的首级时,扈太公老泪纵横,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扈三娘更是如遭雷击,俏脸瞬间褪尽血色,那双惯使日月双刀的玉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指节发白。她一步步走向兄长的棺椁,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
“哥——!”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悲鸣撕裂了清晨的宁静。扈三娘扑倒在扈成的棺椁上,素手抚摸着冰冷的棺木,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往昔兄长的音容笑貌,幼时的呵护宠溺,出征前的殷殷嘱托……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最终定格在这冰冷的现实上。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如同受伤的孤狼,充满了无尽的悲痛与仇恨。
王伦走到近前,对着扈太公和扈成棺椁深深一揖,声音低沉而肃穆:“太公节哀。三娘节哀。遭史文恭那厮毒手……是我王伦思虑不周,未能护得扈成兄弟周全,愧对太公,愧对三娘,愧对兄弟!”话语中带着沉痛的自责。
扈太公老泪纵横,颤巍巍地扶起王伦:“王寨主……言重了……刀枪无眼……他是好样的!是我扈家的好儿郎!老朽……老朽虽痛失爱子,却也……却也替他骄傲!”老人强忍着悲痛,话语断续,却透着一股深明大义的刚强。他看向那些仇人的首级,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刻骨的恨意:“多谢王寨主……多谢梁山众位好汉……替我扈家……报此血海深仇!老朽……代成儿……叩谢了!”说着便要下拜。
王伦和身旁的林冲、杜壆急忙搀住。王伦郑重道:“太公万不可如此!我梁山同气连枝,此仇亦是梁山之仇!扈成兄弟英灵不远,当见仇寇授首!太公放心,梁山上下,万死不辞!扈成兄弟的英名,我梁山聚义厅上,必永世铭记!”
他又转向依旧伏在棺上痛哭的扈三娘,语气转为沉痛而坚定:“三娘,你兄长的血仇,我梁山与你共担!史文恭人头在此,曾家五虎亦尽伏诛!这血债,已用血偿了!保重身体,继承兄长遗志,方为至孝!扈家庄,还需你撑起!”
扈三娘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那双美眸里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恨意与决绝。她死死盯着史文恭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声音嘶哑如同金铁摩擦:“哥哥……你看到了吗?害你的狗贼……都死了!都死了!你放心……三娘……三娘定会练好本事……杀尽天下该杀之人……护住爹爹……!”她猛地擦去泪水,站起身来,对着王伦和众头领抱拳,一字一句道:“王伦哥哥,众位哥哥!扈三娘在此立誓,此生与梁山共进退!此身此命,尽付替天行道!为兄报仇,为家雪恨,三娘……万死不辞!”那股凛冽的杀气和决绝的意志,让周围众人都为之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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