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漏深沉,陈府内却依旧烛火通明,春和院早已乱作一团。下人们步履匆匆,神色惶惶,廊下悬挂的灯笼被夜风吹得左右摇晃,光影在梁柱间忽明忽暗,更添了几分焦灼不安。
益元堂的黄大夫正围着榻前之人细细查看,眉头紧锁如拧成的绳结,捻着花白胡须的手微微发颤。几番诊脉后,他终究是长叹一声,摇头叹道:“此毒诡异非凡,老夫行医数十载,竟从未见过这般脉象,实在不敢妄动针药啊。”
这话一出,陈府众人更是心沉谷底。陈季晖急得额角沁出冷汗,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衣襟。他猛地一拍大腿,忽然想起素有 “活华佗” 之称的黎大夫,眼中倏地燃起一丝光亮,转身便往大门冲去,边跑边对左升急声吩咐:“快备马车,随我速去承祥侯府请黎大夫。”
岂料刚迈过门槛,便被管家陈安拦了下来。陈安躬身道:“大爷,您有所不知,黎大夫此刻不在侯府。” 见陈季晖满眼焦灼,他又赶忙补充:“昨儿午后,侯夫人遣人来传话,说是要回陈府住些时日。原是太夫人那位亲兄弟仙逝,罗侯爷亲自陪着太夫人、老夫人往登州去了。黎大夫素来得太夫人信重,自然也一同随行。眼下侯府里只剩侯夫人与两位公子,大爷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陈季晖听罢,那丝刚燃起的光亮瞬间熄灭,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闷得发慌。他急得直跺脚,却怎么也泄不出那股子火烧火燎的焦躁。周遭下人们的窃窃私语、远处传来的更鼓声,此刻都成了扎心的尖刺,让他愈发手足无措。
王府深处,赵予娴早已安歇。忽闻季昭出事,她心头猛地一紧,当即披衣起身,一边吩咐下人备车,一边传召府中常驻的两位御医。
车马在长街上疾驰,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 “咕噜咕噜” 的急促声响,不过三刻钟的功夫,便已抵达陈府门前。赵予娴掀帘下车,步履匆匆,身后的御医提着药箱,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
一行人快步踏入春和院,刚进正屋,便见肖玉凤坐在榻边,双手按着帕子,望着榻上昏迷不醒的陈季昭,不住地垂首抹泪,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啜泣声在屋内低低回荡。她眼角余光瞥见众人进来,赶忙拭去泪痕,忙不迭地往旁边让开,口中急道:“太医快请,快救救我家二郎。”
闻太医与刘太医不敢耽搁,即刻上前。闻太医在榻边坐定,指尖搭上陈季昭的腕脉,眉头随着诊脉的深入渐渐拧起,成了个川字;刘太医则俯身查看陈季昭胳膊上的伤口,小心地拨开包扎的布条,只见伤口周围泛着诡异的青黑色,边缘还隐隐透着紫意。屋内一时间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突然,闻太医猛地缩回手,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满是惊色,失声低呼:“这毒…… 这毒可不就是莲心散的毒吗!”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屋内炸响,众人皆是一惊,脸上血色褪了大半。肖玉凤身子一晃,险些站立不稳,亏得身旁侍女眼疾手快扶住,她颤抖着声音道:“莲心散?那不是…… 那不是当年……” 话未说完,已被惊惶噎在喉间。
“正是。” 闻太医沉重点头,语气里裹着几分后怕,“先前淑妃娘娘的皇嗣周岁宴上,便是中了此毒,终究没能留住。后来星辉道人谋逆,亦是用这毒妄图行刺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圣上。”
为何这等禁绝之毒会再度现世?陆光周早已被斩首示众,广宁侯府也抄家没籍,怎么这莲心散还会重现于世?满室之人皆在心中翻涌着这团疑云,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闻太医压下心头惊涛,转头拉住一旁面色煞白的陈季晖,急切问道:“将军是在何处受的伤?又是被何人所伤?”
站在廊下的刘宏闻言,忙上前一步拱手回道:“回太医,陈将军是在栖霞山受的伤,伤他之人,名叫陆逸。”
“陆逸……” 闻太医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眉头骤然舒展又复紧蹙,随即了然点头,“原广宁侯府世子?难怪他会有此毒。”
赵予娴心头的担忧如藤蔓疯长,连忙追问:“闻太医,这毒可能解?昭郎他…… 他可有性命之忧?” 指尖因用力攥着帕子,已泛出青白。
闻太医叹了口气,目光重新落回榻上人事不省的陈季昭身上,缓缓说道:“陈将军体内脉象虽紊乱,但幸得先前服过解毒丹药,这莲心散的毒性被暂时压制。加之将军当机立断,及时剜去中毒部位,使得毒性未大肆扩散。只是这莲心散毒性霸道异常,由七种毒草、七种毒虫混合炼制,堪比穿肠之蛊。”
他顿了顿,见众人皆是一副心悬喉头的模样,又补充道:“眼下看来,陈将军暂无性命之忧。只是这解药,必须尽快配出,迟则生变啊。”
肖玉凤闻言双腿一软,再也撑不住,直直往地上坠去。陈奎年忙抢步上前扶住,低声劝慰:“夫人莫要太过忧心,太医也说昭儿暂无性命之忧。咱们先出去,让两位太医专心配药看诊。” 说罢朝众人使个眼色,簇拥着失魂落魄的肖玉凤往外走去,只留两位御医与几个得力下人在屋内忙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