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张奶奶家,林小婉推开虚掩的木门,喊道:“张奶奶,我给您送药来了。”
张奶奶从里屋走出来,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是林小婉啊,快进来,快进来。”
林小婉把药碗递过去,说:“张奶奶,这药刚熬好,您趁热喝了吧。”
张奶奶接过药碗,闻了闻,笑着说:“这味道真熟悉,跟你师祖爷当年给我熬的药一个味儿。”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药,眼神里满是回忆。
林小婉看着张奶奶,心里忽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件事很有意义。虽然她只是送一碗药,但这碗药里,承载着师祖爷的智慧,承载着苏瑶的心意,也承载着她对张奶奶的关心。
等张奶奶喝完药,林小婉又陪她聊了会儿天,才起身告辞。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摸了摸贴身的布袋,里面的玉料温润如玉,仿佛在和她的心跳共鸣。
回到屋里时,苏瑶正在收拾药罐。看到林小婉回来,她笑着问:“张奶奶喝药了吗?”
“喝了,她说这药跟师祖爷熬的一个味儿。” 林小婉笑着说。
苏瑶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欣慰。“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打磨玉料呢。”
“嗯。” 林小婉应着,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月光在玉料上淌成细流,林小婉将它轻轻搁在床头的梨木小几上。玉料与木面相触时发出一声轻响,像两粒不同性子的药材落入瓷臼。她支着肘肘,看月光顺着玉料边缘漫到梨木纹路里,凉润的玉色与暖黄的木色晕染在一处,倒比药碾子里的药末更显调和。
白日里苏瑶擦拭药柜时,她曾仔细看过那梨木把手。木纹里藏着经年累月的温度,指腹抚过的地方泛着蜜色的光,像是被无数双手的暖意焐透了。此刻床头小几是同一块梨木裁的,玉料贴在上面,竟像两味相遇的药材 —— 梨木是当归,温厚地托着;玉料是雪莲,清冽地伏着,倒应了药经里那句 “寒温相济,阴阳自和”。
她伸手将玉料翻了个面,背面还留着几处未磨平的地方,像山巅未化的残雪。初拿到这块玉时,师父说它 “性烈”,石腥气重得压过药香,就像刚采的雪莲带着冰碴子,需得耐心磋磨。这一个月来,她每日用细砂布打磨,手心的汗混着清水渗进玉纹,那些尖锐的棱角慢慢圆融,石腥气淡了,玉本身的清润才透出来,倒真如苏瑶说的,“是靠手心养出来的”。
窗外的虫鸣渐歇,药罐里剩下的药渣在灶上晾着,隐约还有余香飘来。林小婉想起师祖爷的银铲,那把铲柄被磨得发亮,据说用了三十年,炒药时能凭温度分辨药材老嫩。师父说,银本是凉性,偏生被师祖爷的手汗养得有了火气,炒出来的药比旁人多三分暖意。那时她不懂,只觉得是个故事,此刻摸着手里的玉,忽然懂了 —— 器物哪有什么本性,所谓寒温,不过是人与它相处的岁月,是掌心的温度,是日复一日的耐心,把烈的磨成柔的,把凉的焐出暖来。
就像张奶奶喝药时,总说师祖爷的药比旁人的烫一分。后来才知道,他每次煎药都要多守半个时辰,药汁盛出来前,总要用掌心捂着药碗焐片刻。那点额外的温度,原是医者的心意,比药方更能治人心。
玉料在梨木上渐渐沁出一层薄露,是夜间的潮气被玉的凉性凝住了。林小婉轻轻拿起它,贴在眉心。凉意顺着皮肤漫开,却不觉得寒,反倒让白日里磨玉的疲惫消散了不少。她忽然想,等这块玉磨成了,就请苏瑶在上面刻一朵雪莲吧,再配几片当归叶子,既是药材,也是她与这块玉相处的日子。
林小婉是被灶间的动静唤醒的。并非药罐 “咕嘟” 的沸腾声,而是柴火在灶膛里偶尔爆出的脆响,像谁在暗处轻轻叩击着木门。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窗外的月光已斜斜地移到床尾,在青砖地上洇出一片青白。掌心里的玉料不知何时被攥得温热,她低头看时,磨平的那面还留着淡淡的体温印记,像雪地里烙下的月牙儿。
披衣走到灶间时,苏瑶正往灶膛里添柴。火光从灶门舔出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鬓角的银丝被照得发亮。“醒了?” 苏瑶头也没回,手里的火钳夹着块松木往炉膛深处送,“张奶奶后半夜总说心口发闷,我再给她熬副安神的药。”
林小婉没作声,只是挨着灶台站定。灶膛里的火苗蹿得正旺,把药罐的影子投在对面的土墙上,圆鼓鼓的轮廓随着火焰晃动,像只笨拙的陶罐在跳舞。她忽然想起白日里刻在玉料上的雪莲 —— 方才临睡前,她借着月光用刻刀细细凿出花瓣的纹路,此刻玉料就放在灶台边的梨木案上,月光与火光在上面交织,竟让那朵玉雕雪莲生出几分活气来。
更奇妙的是墙上的影子。玉料映出的雪莲轮廓斜斜铺开,根须处恰好与药罐的影子边缘重叠,那些被刻刀凿出的细密纹路,在光影里竟像真的根须般,正一点点往药罐的阴影里扎。林小婉忍不住笑起来,辫梢的红绳随着低头的动作扫过玉料,在青白的玉面上留下道浅浅的红痕,快得像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就消失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