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罐在灶上发出 “咕嘟” 的声响,像是一位老者在低声絮语。药香从罐口袅袅升起,弥漫在整个屋子里,那味道混杂着当归的醇厚、黄芪的微苦,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甘醇,是枸杞在药汁里慢慢舒展释放出来的。而在这浓郁的药香之中,还夹杂着玉料上淡淡的石腥气,那气息带着山野的清冽,两种看似毫不相干的味道交织在一起,竟生出一种奇异的和谐,仿佛是自然与时光在这方寸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
林小婉低头看着掌心里的玉料,指尖轻轻摩挲着它的表面。经过这些天的打磨,玉料的棱角已经变得圆润了许多,但依旧能感受到它内在的坚硬。灯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玉料上缓缓流淌,那光影变幻,像极了远处雪山的融水漫过青石,温柔而执着。她想起刚拿到这块玉料时,它粗糙得像一块普通的石头,毫不起眼。而那些被她磨掉的玉屑,细细簌簌地落在手边的木盘里,积了薄薄一层,仿佛是时光留下的痕迹。她忽然觉得,那些玉屑原是在一点点让出位置,好让藏在里面的光透出来,就像人在岁月里慢慢褪去浮躁,显露出内心的本真。
灶膛里的火苗 “噼啪” 作响,映得林小婉的脸颊暖暖的。她抬起手,将玉料凑到鼻尖,那石腥气似乎又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的气息,是她手心的温度一点点渗透进去的证明。她的手腕有些发酸,这几天她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来打磨这块玉料,指尖已经磨出了薄薄的茧子,可她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有种莫名的踏实。
“师祖爷磨第一把银铲时,整整磨了七七四十九天。” 苏瑶的声音混着药香飘过来,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她正站在灶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竹篮,里面盛着鲜红的枸杞。
林小婉抬起头,看向苏瑶。苏瑶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鬓角有几缕碎发被热气熏得微微卷曲。她专注地看着药罐,眼神里满是虔诚,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他说银器的光不是靠擦出来的,是靠手心的汗养出来的。” 苏瑶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崇敬,“就像这玉,你磨它一天,它就亮一分,日子久了,自然会把心里的光给你看。”
苏瑶正往药罐里添着枸杞,听见自己这话时手顿了顿。她低头看着那些圆润饱满的枸杞,像一颗颗小小的红宝石,轻轻落入药汁中,发出 “叮咚” 的轻响,像是替她应了声好。
她转头看林小婉,姑娘手里的玉料被灯光衬得半透,温润的光泽在上面流转。林小婉贴在脸颊上的样子,倒像当年师祖母把刚绣好的雪莲帕子贴在额间试温度。苏瑶的思绪一下子飘回了许多年前。
那时她还小,刚被师父领进门,师祖母还健在。师祖母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尤其擅长刺绣,她绣的雪莲,花瓣层层叠叠,仿佛带着清晨的露珠,栩栩如生。苏瑶还记得,每当师祖母绣完一方帕子,总会像林小婉这样,把帕子轻轻贴在额间,感受着上面残留的丝线温度,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那笑容温暖而慈祥,像冬日里的阳光,让人心里暖暖的。
“林小婉,你看这药汁的颜色。” 苏瑶收回思绪,指着药罐对林小婉说。
林小婉顺着苏瑶指的方向看去,药罐里的药汁已经变成了深褐色,表面泛起一层细密的泡沫,随着 “咕嘟” 声不断翻滚。“颜色好深啊,苏瑶姐,这药快熬好了吧?”
“快了,再熬一刻钟就差不多了。” 苏瑶点点头,“这药是给山下张奶奶熬的,她的老寒腿又犯了,这方子是师祖爷传下来的,对风寒湿痹很管用。”
林小婉听着,心里对师祖爷又多了几分敬佩。她听说过很多关于师祖爷的故事,他不仅医术高明,而且手艺精湛,那把磨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银铲,更是被当成宝贝一样传了下来。据说那银铲不仅用来制药,还能用来探查药材的真伪,在师祖爷手里,简直是无所不能。
“苏瑶姐,师祖爷磨银铲的时候,是不是特别辛苦?” 林小婉好奇地问。
苏瑶想了想,说:“应该是吧。我听师父说,那四十九天里,师祖爷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守在火炉边,一边锤炼银料,一边打磨。手上磨出了血泡,就用布裹着继续磨,从来没喊过一声累。他说,做手艺就像熬药,得有耐心,得肯下功夫,急不得。”
林小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低头看着手里的玉料。她忽然觉得,自己打磨玉料的过程,和师祖爷磨银铲、苏瑶熬药是一样的,都需要耐心和坚持。她又开始细细地打磨起来,指尖的动作更加轻柔,也更加坚定。
玉料在她的掌心慢慢变化着,越来越温润,越来越透亮。灯光下,仿佛真的有一束光从里面透了出来,映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眼神也变得格外明亮。
灶上的药罐依旧 “咕嘟” 作响,药香更加浓郁了。苏瑶拿起一旁的木勺,轻轻搅动着药汁,药汁在罐里打着旋,像一个小小的漩涡,把所有的药效都凝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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