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头,硝烟散尽的天空呈现出一种疲惫而澄澈的蓝。
阳光慷慨地洒在刚刚经历过血火洗礼的城墙上,也照亮了东门外临时搭建的高台。
“将士们!”王匡的声音洪亮而清晰,穿透了喧嚣,瞬间让全场安静下来。
王匡脸上带着赞许的笑意,目光温和地落在冯大山身上:“好个冯大山!阵斩敌酋九人,勇冠三军!按我军功赏格,应得赏钱,九千钱!”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和羡慕的低语。
九千钱!
王匡似乎有意打趣这位憨直的伍长,他微微侧身,伸手指向身后。
一名身材雄壮如铁塔般的亲卫甲士,正稳稳地捧着一个沉甸甸的小木箱。
“九千钱在此。”王匡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看着冯大山,“大山,你现在可还搬得动?”
这话语带着善意的调侃,瞬间点燃了冯大山的自尊心。
他脖子一梗,粗声粗气地吼道:“主公!俺冯大山不是孬种!”
吼声震得周围袍泽耳朵嗡嗡响,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
只见冯大山小心翼翼地将王匡亲手佩戴在他胸前的、那枚象征无上荣耀的“长安之战”勋章仔细收进贴身的衣襟里,仿佛怕它沾染了一丝尘埃。
旁边有相熟的兄弟凑过来,嬉皮笑脸地想摸摸那珍贵的勋章,冯大山毫不客气地丢过去一个巨大的白眼,瓮声瓮气地吼道:“要看?看你自己的去!”
那护食般的模样,又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他大步上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从甲士手中接过那口木箱。
原本在甲士手中纹丝不动的箱子,一到冯大山手里,竟猛地向下一沉!
冯大山猝不及防,脸色微变,连忙沉腰坐马,双臂肌肉虬结贲张,青筋毕露,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才堪堪稳住身形。
九千枚铜钱!足有五六十斤的重量。
他站稳后,深吸一口气,将箱子牢牢抱在怀中,脸上却洋溢着无比满足和自豪的笑容。
“哈哈哈!”台下爆发出更响亮的笑声。
王匡收敛笑意,神情重新变得庄重,表彰继续。
他洪亮的声音,清晰地宣读着每一个功臣的名字和他们的战绩,亲手为每一位代表佩戴上那枚凝聚着鲜血与荣耀的青铜勋章,并亲手奉上应得的赏金。
“鹰扬军,刘义!阵斩敌首二十三级!勇猛绝伦!”
王匡的声音带着由衷的激赏。
他亲自为这位浑身浴血、眼神锐利的年轻校尉佩戴勋章。
当赏金奉上时,不再是沉重的铜钱箱,而是两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饼,外加三千铜钱!金饼撞击发出悦耳的脆响,瞬间引爆了全场的羡慕与惊叹!
这不仅是财富,更是身份与功勋的象征。
“烈武军,刘辟!杀敌二十!”……
“弘农军,段煨将军麾下,校尉鲁庄!斩敌十七!”……
“亲卫营,罗勇!格杀十一敌!”……
“斥候营,王凌!生擒郭汜!”……
每一个名字被念出,每一次勋章被佩戴,每一次赏金被奉上,都伴随着所属部队震天的欢呼和自豪的呐喊。
现场的气氛,如同投入巨石的湖面,一浪高过一浪,炽热的忠诚与归属感在每一名士卒胸中燃烧。
当王匡念到“辅兵营,齐互!”时,现场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凝滞。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台上那些身经百战的将领们,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个被点到名字的身影。
齐互并非战场厮杀的猛士。
他身材不高,皮肤黝黑粗糙,指关节粗大,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泥土。
他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粗布短褐,站在一群甲胄鲜明的战兵代表中间,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局促不安。
他身后,是几十个同样神情紧张的辅兵和民夫代表。
“齐互!”
王匡的声音却异常郑重,没有丝毫轻视,“连续十七日,背负土木,昼夜不息,填平东门护城河!为大军破城,奠定基石!此乃大功!”
此言一出,齐互和他身后的辅兵民夫们,身体猛地一震!
许多人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看着高台上那位尊贵的车骑将军。
辅兵,民夫……在大多数将领眼中,他们不过是消耗品,是战场上的蝼蚁,是随时可以为了胜利而牺牲的“耗材”!他们的血汗,他们的性命,往往在功劳簿上轻描淡写,甚至不值一提。
运送粮草、搬运器械、挖掘壕沟、填平护城河,甚至在最残酷的攻城战中充当第一波吸引箭矢滚木的“肉盾”……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活着是侥幸,死了是寻常。
何曾有过“功劳”?何曾有过“表彰”?
但是今天,车骑将军王匡不一样!
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泥泞中挣扎的身影,看见了肩膀上磨破的血痕,看见了护城河被一寸寸填平时流淌的汗水!他让这些卑微的“耗材”,感受到了久违的、几乎被遗忘的东西,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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