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黄四周打量了一下,总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平日里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形影不离的白泽好像不见了。
“阿酒,大白呢?”
小酒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回到:“大白啊,今天一回来就趴在灶台边上睡觉,就连晚饭也没起来吃,奇怪的很。”
对此张黄倒也没多想什么,毕竟猫咪在大家的印象里本就是一个慵懒,爱睡觉的形象,一时贪睡在他眼里也没什么不正常。
非常时期张黄可不会真的听李玄真的话,在床上静养半个月,稍微休息了一会,便去了柳姨的房间请安,让她不用多操心。
安抚完柳姨,张黄不自觉地来到育瑛堂门口,现在才戌时,也就是后世的九点不到。
大夏朝本就没有宵禁的规矩,再加上扬州城素来繁华,景色又好,夜里的人流一点也不输白天。热闹的夜市,喧哗的酒楼,璀璨的游船,可以说夜生活是非常地丰富。
若是换做平日里,现在正是人间烟火最盛之处。
高悬的彩绘灯笼,糖画摊子、馄饨挑子、各色杂耍百戏的吆喝声该汇成一片鼎沸的声浪,蒸腾的雾气裹着烤肉的焦香、甜酒的醇香、汗水的微咸,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游人摩肩接踵,笑语喧哗,孩童追逐嬉闹,花灯流彩,纸鸢争奇,连空气都是滚烫而喧腾的。
然而今夜,眼前的只有一片死寂。
灯笼依旧悬着,红得刺眼,却只在无人的夜风中空洞地摇晃,投下幢幢鬼影。烛泪堆在灯盏下,凝固成猩红的小山。沿街的铺面门户紧闭,乌沉沉的木板像一具具沉默的棺椁,缝隙里透不出一丝光,也漏不出一丝人声。
那些本该热气腾腾的食摊空置着,灶台冰冷,蒙着厚厚的尘灰,偶有残破的招幡在风中无力地拍打,发出“噗噗”的闷响,如同垂死的叹息。
街面空旷得骇人。青石板路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幽冷的青光,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空无一物。白日里遗落的几片菜叶,早已被野狗叼走,只剩下一点干瘪的痕迹。
风吹过空荡的街巷,卷起地上的碎纸和尘土,打着旋儿掠过紧闭的门窗,那呜咽的风声成了唯一的“市声”,更衬得这死寂深入骨髓。
对死亡的恐惧,像一张巨大无形的、浸透了冰水的尸布,严严实实地笼罩了这座城。人们彻底龟缩于各自的方寸之地,仿佛门外游荡着无形的、致命的瘟神。
任何一点轻微的响动——也许是远处一声模糊的犬吠,或是哪家窗棂被风摇动的吱呀——都能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敲打在紧绷的心弦上,激起一阵无声的恐慌战栗。
远望出去,整个扬州城只要有零星的几个地方还点着明亮的灯,发出奢靡的亮光依旧隐约的歌舞声,在这一片死寂中显得异常刺耳。
不用猜张黄都知道那些地方定是扬州城中世家大族的宅院,他们又有钱购买足量的解毒丹,自然不惧这城中肆虐的红血虫毒!
“真是应了那句长街如墓道啊!”
张黄轻叹一句便再次回到医馆后堂,竹帘忽被风掀起,露出院子里头对弈的两人。
慧觉和尚那只肉手捻着黑子悬在半空:“小张掌柜,看你身体不错嘛,寻常人神魂受创没几天可醒不过来,这才几个时辰就已经能下床了?”
棋盘对面怀抱酒葫芦的老道长痛饮一大口,葫芦口飘出的却不是酒气,而是扬州城三百里炊烟凝成的灰雾——雾里浮动着百姓毒发抽搐的残影。
张黄盯着灰雾里啃噬孩童指尖的红斑,突然单膝砸在青砖上:“满城百姓危在旦夕,求两位前辈......赐破局之法!”
冰裂声乍响,他跪地处蔓开蛛网般的血纹,像朵自戕求道的红莲。
此刻的张黄表情淡然,没有半点哽咽、屈辱和不甘。只有有一丝丝贪婪,那种想要拯救所有人的贪婪。
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凭空而生,并非自上而下的镇压,而是如同春日暖阳下的两股清风,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膝盖和肩头。
张黄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团无形却坚韧的云絮之中,身体被一种无法抗拒的“托举”之势,缓缓地、不容置疑地从跪伏的姿态扶了起来,直至重新站直。
灵虚子醉眼倏睁摇了摇头:“跪个屁跪!道爷我跪天,跪地,跪祖师爷!此事又不是你的错,为何向我们下跪?男儿膝下有乾坤,怎能这般轻易跪的。”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张黄心上。
慧觉和尚也是慈祥地附和,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孩子,起来说话。这世间苦难,从来不是一跪可解的。”
“你心系慈悲,胸怀苍生,此志可嘉。”和尚目光带着一丝赞许,随即转为更深沉的告诫,“然大道之行,首重自强。你这一跪,跪的是求人之心,而非破局之志。若解法能轻易跪求而得,那这局,便也算不得真正的局了。”
灵虚子抬手,虚空一点,一股温润的气流涌入张黄疲惫的身躯,驱散了几分迷茫和失落,却更像是一种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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