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那句淬着寒冰的“苏培盛”还带着余威在书房里回荡,苏培盛的身影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仿佛他从未离开过,只是隐在阴影里等待召唤。
“奴才在!”苏培盛垂手肃立,声音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胤禛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宁楚克和弘晖脸上极快地扫过,最终落回苏培盛身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传本王令:一、即刻起,王府内外警戒提至最高!前、后、西三门增三倍护卫,明岗暗哨轮值,弓弩上弦!二、调王府亲兵一队,着便装,立刻包围西面街口那座空置的揽月茶楼!不许放走一只苍蝇!但有异动,格杀勿论!三、府内所有仆役,无论等级,一个时辰内全部集中至前院演武场!本王要亲自过目!”
“嗻!奴才领命!”苏培盛眼中精光爆射,凛然应下,没有丝毫迟疑,转身疾步而出,脚步声迅捷如风,消失在回廊深处。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凝滞得令人窒息。小丫脸色煞白,绞着帕子的手指关节泛白,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肃杀气氛震慑住,大气不敢出。筱悠心头剧震,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沉静,她伸手将惊疑不定的宁楚克拉到身边,用手臂护住她小小的身子,另一只手则轻轻按在弘晖紧绷的肩头,传递着无声的安抚。她的目光与胤禛深潭般的眼眸在空中交汇,那里面翻涌的冰冷风暴和决绝的守护意志,无需言语,已然相通。
胤禛不再看任何人,他大步走到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后,重新负手而立。窗外,冬日的阳光惨淡地照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他没有再追问孩子们,弘晖和宁楚克那笃定的神情,那指向“顺天府衙门口泥土腥气”和“西面揽月茶楼血腥注视”的话语,已如最锋利的楔子,凿开了迷障!这绝非孩童呓语!这是王府深扎地底的根须,透过那沉默的老槐树,向主人发出的、无声而清晰的警报!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慢爬行。筱悠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沉稳的心跳,听到宁楚克在她怀里压抑的细微呼吸,听到弘晖紧绷的脊骨发出的轻微声响。她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袖口,一丝微不可察的意念沉入空间,温润的灵泉气息无声流淌,滋养着她因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带来冰冷的镇定。无论墙外酝酿着怎样的腥风血雨,她必须稳住,为了身边的孩子们,也为了那个如山岳般立在书案后的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半盏茶,也或许像一个时辰般漫长。书房外终于再次传来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主子!”苏培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紧绷后的亢奋,“茶楼围住了!人,拿住了!”
胤禛猛地转身,深潭般的眸子里寒光爆射:“带进来!”
门被推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和冬日冷冽的寒气猛地灌入温暖的室内。两个王府侍卫如同拖死狗般,拖着一个身材矮壮、穿着深灰色不起眼棉袍的汉子进来。那人脸上蒙着黑布,双手被反剪捆在身后,左肩处一个血洞正汩汩冒着血,染红了半边棉袍,显然是被弩箭所伤。他身体瘫软,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
苏培盛紧随其后,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粗布包袱。他走到书案前,将包袱往地上一扔,发出沉闷的声响和金属碰撞的叮当声。包袱散开,露出里面几件东西:一张硬木劲弩,弩臂上刻着模糊的徽记;一筒闪着幽蓝寒光的淬毒弩箭;一个单筒的西洋千里镜;还有一把寒光闪闪、形制奇特的弧形短刃。
“主子,”苏培盛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奴才带人围住茶楼时,这厮正趴在二楼临街的窗缝后头,拿着这千里镜往咱们王府西墙头方向窥探!弩箭就架在窗沿上!被围后还想跳窗反抗,被咱们的神弩手一箭撂倒!搜遍茶楼,只此一人!他身上除了这些家伙事,还有这个,”他弯腰,从那汉子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打开,里面是几块干硬的、看不出材质的黑色面饼,散发着一种古怪的、略带腥膻的气息。
胤禛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在那汉子、那堆凶器、以及那古怪的面饼上缓缓扫过。他走到那瘫软在地的汉子面前,居高临下,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谁派你来的?”
那汉子被堵着嘴,只能发出呜呜的挣扎声,眼神充满了惊惧和绝望。
胤禛不再看他,目光转向苏培盛:“撬开他的嘴。死活不论。”
“嗻!”苏培盛眼中厉色一闪,示意侍卫将人拖下去。惨叫声被破布堵住,只余下拖行在地砖上沉闷的摩擦声,迅速消失在门外。
书房内再次陷入寂静,但那份凝滞的杀意并未消散。筱悠看着地上那堆闪着幽光的凶器,心头阵阵发寒。劲弩、毒箭、千里镜……这绝非寻常蟊贼!这是冲着胤禛性命来的、训练有素的刺客!若非,若非弘晖和宁楚克那奇异的感知,若非老槐树那无声的示警。
胤禛的目光落在书案上那份关于江南织造亏空的奏折副本上,又扫过地上那散发着异域腥膻气的黑色面饼,深潭般的眼底翻涌起冰冷的漩涡。江南的亏空,霓裳阁被构陷,王府外的窥探与刺杀,这些看似分散的线头,正被一只无形的手疯狂地搅动、缠绕,织成一张巨大的、带着血腥味的网,目标直指他胤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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