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窗纱,将承尘上的缠枝莲纹映得清晰可辨。胤禛在枕上睁开眼,眼底是惯常的冷锐,并无宿夜未眠的痕迹。他侧首,筱悠也已醒了,正静静望着帐顶繁复的绣纹,侧脸在微明光线下沉静如水。
“醒了?”胤禛的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手臂却已撑起身,动作利落。
“嗯。”筱悠应了一声,也坐起身,青丝如瀑滑落肩头。她看向胤禛,琉璃般的眸子清亮,“今日万寿,虽告了孩子们的假,你我却不能不去。”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告假是为孩子们体弱,受不得喧嚷惊扰。可你若也不露面,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是存心避嫌,甚或是心中有鬼。况且,”她顿了顿,目光与胤禛相接,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期待,“你不想亲眼看看,八阿哥费心备下的这份祥瑞,是如何在皇阿玛面前,替他挣回脸面的?”
胤禛动作微顿,系着寝衣盘扣的手指停在半空。他回视筱悠,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窗外传来王府各院渐起的细微动静,更衬得卧房内一片沉凝。半晌,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极淡、却淬着寒冰的弧度。
“你说得对。”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前的决绝,“这出戏,缺了看客,岂不可惜?” 他不再多言,扬声唤人。
外间立刻响起苏培盛恭谨的应声。两人梳洗更衣,动作皆快而无声。胤禛换上一身崭新的石青色亲王常服,金线密织的四爪行龙在衣料上蛰伏欲动。筱悠则是一身香色云锦旗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簪了支点翠凤首步摇,通身气度沉凝庄重。
“阿玛!额娘!” 夫妻俩刚踏出房门,便见宁楚克像只粉蝶般从回廊那头跑来。她已穿戴整齐,一身簇新的杏子黄小袄,额角那只赤金红宝蝴蝶随着她的跑动振翅欲飞,流光溢彩。大病初愈的小脸虽仍显清减,却因这抹亮色而生机勃勃。
她身后跟着弘晖。小少年身姿挺拔,穿着宝蓝色小箭袖,脸上是超越年龄的沉静,规规矩矩地行礼:“阿玛、额娘安。”
“慢些跑,仔细脚下。”筱悠伸手接住扑过来的女儿,指尖拂过她光洁的额头,新生的肌肤在金蝶掩映下几乎看不出痕迹,“金蝴蝶戴着可欢喜?”
“欢喜!”宁楚克用力点头,小手珍惜地摸了摸那冰凉的蝶翼,“九婶婶说这是最亮最大的!比红宝头上的冠子还亮!”她口中的红宝,自然是九叔送的那只大红鹦鹉。
胤禛的目光落在女儿明媚的小脸上,冷硬的眉眼柔和了一瞬,大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好看。”
“阿玛额娘要去宫里给皇玛法贺寿吗?”弘晖仰头问,小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往年万寿节,他和妹妹也是要去的。
“是。”胤禛颔首,大手落在弘晖肩上,力道沉稳,“宫里人多喧闹,你和妹妹病体初愈,还需静养。阿玛额娘去去就回。今日你便是府里最大的哥哥,替阿玛照看好弟弟妹妹,可能做到?”
弘晖小胸脯一挺,眼中立刻燃起责任的光芒:“能!儿子定看好弟弟妹妹,等阿玛额娘回来!”
“哥哥管我们!”奶声奶气的喊声传来,只见弘昐、弘时、弘昀、弘历三个穿着同款靛蓝小袄的三岁团子,被奶嬷嬷们牵着,像一串圆滚滚的小鸭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阿玛!额娘!”四个小家伙挣开嬷嬷的手,炮弹似的冲过来,七手八脚地抱住胤禛和筱悠的腿。
“阿玛不走!”弘时仰着小脸,嘴一瘪,金豆子眼看就要掉下来。
“要骑马马!”弘昀扯着胤禛的袍角。
“我的!糖!”弘昐则指着宁楚克手里刚拿到的蜜饯盒子。
场面瞬间有些混乱。宁楚克赶紧护住自己的蜜饯盒子:“不给!九婶婶给我的!”弘晖立刻上前,板着小脸试图分开四个弟弟:“阿玛额娘有事,不许闹!”
胤禛被四个小团子箍得动弹不得,额角青筋微跳。筱悠眼疾手快,一把将摇摇晃晃快要被哥哥们挤倒的弘昀捞起来,又用眼神示意奶嬷嬷们上前。好不容易将四个小的安抚住,弘晖已是小脸微红,额角见汗,颇有几分长兄如父的架势。
“都听话!”胤禛沉着脸,目光扫过腿上挂着的三个,“弘昐,带弟弟们去暖阁用早膳。弘晖,”他看向眼巴巴的小儿子,“看好他们,若都乖乖的,回来阿玛带你去校场看马。”
四个团子瞬间被拿捏住。弘昐不情不愿地松开小木马,弘时也破涕为笑。弘昀则欢呼一声,立刻忘了刚才的大马之争。弘历见哥哥们不闹了,也止了哭,好奇地伸手去抓胤禛朝珠上的红穗子。
好不容易把孩子们都安顿在暖炕上排排坐好,等着用早膳,胤禛揉着发痛的眉心,听着他们叽叽喳喳争辩哪匹御马最威风,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的沉沉天色。时辰不早了。
“府里交给你了。”胤禛看向弘晖,声音低沉却带着托付。
“阿玛放心!”弘晖挺直腰背,小脸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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