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承尘高窗的雕花缝隙,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西暖阁里暖意融融,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孩子们身上特有的奶味。宁楚克穿着簇新的浅粉小袄,盘腿坐在暖炕中央,额角新生的皮肤在晨光下泛着健康的淡粉色,那只赤金红宝的蝴蝶随着她摇头晃脑的动作微微颤动。她面前摊着几块七巧板,小手笨拙地摆弄着。
“不对不对!这块放这里!”弘晖盘腿坐在她对面,小脸认真,伸手纠正妹妹的动作,“这是屋顶,要斜着放。”
“可是这样好看!”宁楚克撅着嘴,固执地把一块三角形竖着插在房子顶上,得意地晃晃脑袋,金蝶翅膀上的红宝闪过流光。
“像根傻乎乎的旗杆。”弘时凑过来,啃着一块核桃酥,含糊不清地评价。他旁边,弘昐和弘昀正为一个鲁班锁较劲,弘历则抱着布老虎,懵懂地看着哥哥姐姐。
“你才傻!”宁楚克立刻反击,小脸气鼓鼓的。
“好了,不许拌嘴。”筱悠的声音温和地响起。她端着一碟刚切好的蜜梨进来,放在炕桌上,“晖儿,帮妹妹重新摆。弘时,吃东西别说话。”
弘晖立刻接手,动作麻利地将七巧板重新组合,一座精巧的小桥很快成形。宁楚克看得眼睛发亮,忘了生气,拍着小手:“哥哥真厉害!”
筱悠看着孩子们,眼底带着暖意。她拿起一块蜜梨喂到宁楚克嘴边:“宁儿尝尝,甜不甜?”
小丫头张嘴咬住,满足地眯起眼:“甜!额娘也吃。”
“福晋,”青黛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道,“王爷请福晋去书房一趟。”
筱悠点点头,将果碟推到孩子们中间:“乖乖吃,额娘去去就回。”她起身,目光掠过宁楚克光洁的额头,心头那点因西山和张院判悬着的重量,被眼前这安宁的画面悄然抚平了些许。
书房里,胤禛负手立在窗前,晨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影。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孩子们闹腾完了?”他问,声音低沉。
“嗯,晖儿带着玩七巧板呢。”筱悠走到书案旁,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几份公文,“西山有信了?”
胤禛走到案后坐下,从一叠公文下抽出一张薄薄的纸笺,推到筱悠面前。纸上是张院判熟悉的笔迹,比前几日有力许多:
王爷、福晋钧鉴:
老朽已能起身,臂上种痘之处,三枚红疹凸起如粟,顶端微见清亮浆液,此乃痘浆外透之吉兆!周身高热尽退,唯余低热乏力。肺腑间滞涩闷痛亦大减,呼吸渐畅。吸粉一途虽险,然牛痘之效已确凿无疑!老朽叩谢王爷、福晋再造之恩,更祈此法速成,早惠稚子黎民!
张谦 再拜
筱悠逐字看完,指尖轻轻拂过纸面“痘浆外透之吉兆”那几个字,心头最后一丝紧绷彻底松开。成了。那场豪赌,张院判赌赢了,一条全新的路,就在眼前。
“院判受苦了。”她放下纸笺,声音平静。
“嗯。”胤禛应了一声,拿起那张纸凑近桌上的烛火,火舌瞬间舔舐,化作青烟。“他这条命,捡回来了。西山庄子那边,我已下令,加派暗卫,张院判痊愈之前,不得踏出庄子半步。所需药材补品,苏培盛亲自经手。”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筱悠,“牛痘根基已定,如何推行,是后话。眼下,另一件事,就在眼前了。”
无需明言,筱悠已了然。万寿节。“宫里那头祥’,该精神起来了?”她问,语气平淡。
胤禛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乾清宫偏殿库房,守得跟铁桶一样。赫奕那老东西前日去看过,没看出大纰漏,只道鸟儿毛色稍暗,让底下人精心伺候。”他指关节在光滑的紫檀案面上轻轻一叩,“造办处那位陈师傅的儿子,病好得差不多了。该他报恩的时候到了。东西,昨夜已由墨云叼着,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了他徒弟手里。只等万寿节当日,殿内地龙烧到最暖之时……”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份森然的寒意已说明一切。金笼里的猛禽,将在最万众瞩目、圣心大悦的时刻,迎来它注定的结局。
“老八那边呢?”筱悠问。
“闭门思过,安分得很。”胤禛眼中寒光一闪,“越是安分,越说明他心里有鬼。等着吧,万寿节,就是他的催命符!”
书房门被轻轻叩响,苏培盛的声音传来:“主子,福晋,九福晋到了,说给阿哥格格们送些新鲜果子,正在暖阁跟小主子们说话呢。”
胤禛和筱悠对视一眼。瑶清这个时候来,绝不会只是送果子。
“知道了。”筱悠应了一声,对胤禛道,“我去看看。”
暖阁里笑语喧哗。瑶清带来的几篮子水灵灵的樱桃和蜜瓜引得孩子们欢呼。她正被弘昐、弘时几个小的围着,手里拿着个鲁班锁逗弄弘昀。
“九婶婶!这个怎么解呀?”弘昀急得小脸通红。
“笨!看我的!”弘时一把抢过,胡乱掰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