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序言
江南的梅雨季总是带着潮气,瓦檐上的雨滴串成珠帘,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我坐在窗边绣嫁衣,金线在藕荷色的绸缎上绕出缠枝莲纹——这是母亲当年未绣完的花样,如今由我续上。顾晏辰推门进来时,带着一身雨气,手里捧着个红漆盒子:“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第八章:红痣
一
盒子里是支凤钗,钗头的凤凰衔着颗鸽血红宝石,在烛火下闪着温润的光。“这是我母亲的嫁妆,”顾晏辰拿起凤钗,轻轻插在我发间,指尖擦过我左眼尾的红痣,“她说,要送给能让我放下执念的姑娘。”
我对着铜镜笑了笑,镜中的女子眉眼舒展,红痣在鬓边若隐若现,再不是当年那个藏在灰泥下的“阿晚”。窗外的雨停了,月光从云缝里漏出来,照在院中的老槐树上,投下斑驳的影。
“明天京兆尹的人会来,”顾晏辰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窝,“他们说,林婉柔在牢里疯了,天天喊着要见你。”
我的手顿了顿,金线在绸缎上打了个结。“不见。”我说,“该了的恩怨,早就了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林婉柔毕竟是我的嫡姐,哪怕她害了那么多人,血缘这东西,总像根细刺,扎在心里隐隐作痛。
二
婚礼定在三月初三,恰是我和顾晏辰初遇的那天。镇上的人都来帮忙,张婶送来一筐新摘的梅花,李伯扛来几匹红布,连守祠堂的老头都颤巍巍地送来个锦囊,说是赵三郎的母亲托他转交的,里面装着颗晒干的莲子。
“赵大娘说,”老头抹着眼泪,“若不是姑娘和侯爷,三郎的冤屈怕是永远都沉在土里了。这莲子是当年三郎从边关带回来的,说要种在江南……”
我的眼泪掉在锦囊上,晕开一点深色的水渍。原来那些被辜负的生命,从未真正离开,他们的牵挂,像这莲子一样,在土里发了芽。
婚礼前一夜,我又去了趟祠堂。赵三郎的牌位前摆着盏新灯,旁边放着个小小的布偶,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姑娘,眉眼间竟有几分像我。守祠堂的老头说,是赵大娘亲手做的,她说“微晚姑娘就像我的亲闺女”。
跪在牌位前,我把那两本账册和母亲的绝笔信一起烧了。火光里,我仿佛看见母亲笑着朝我招手,阿福捧着刚烤好的麦饼,赵三郎穿着铠甲,威风凛凛……他们都在对我笑,像是在说“好好活着”。
三
婚礼那天,阳光格外好。我穿着绣满莲纹的嫁衣,头上插着那支凤钗,顾晏辰穿着大红的喜服,站在老槐树下等我,玄色的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腕上的玉兰花手镯在阳光下闪着光。
拜堂时,我看见顾晏辰的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光。他牵着我的手,指尖暖暖的,掌心的薄茧蹭过我的皮肤,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道。
“林微晚,”他在我耳边轻声说,“从今往后,你的红痣,只能我看。”
我笑着捶了他一下,眼泪却掉了下来。旁边的宾客起哄:“新娘子哭了!是喜极而泣啊!”
宴席上,老大夫喝得满脸通红,拉着我说:“我就说这痣是福气吧!你看,可不是应验了?”顾晏辰笑着给我递过一杯蜜水,眼神里的温柔,像江南的春水。
傍晚时,宾客渐渐散去。我和顾晏辰坐在院子里,看着夕阳把天空染成金红色。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半块碎玉,和我那半严丝合缝。
“这是我找人重新打磨的,”他把两块玉拼在一起,用红绳串起来,戴在我的颈间,“从今往后,再也不分开了。”
玉坠贴着心口,暖暖的,像顾晏辰的体温。我摸着上面的朱砂裂痕,突然想起三年前在侯府柴房,那半块玉硌得我掌心生疼,而现在,它成了最安稳的念想。
四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温暖。顾晏辰在镇上开了家书铺,每天教孩子们读书写字,他教得认真,孩子们听得入神,书铺里总飘着墨香和笑声。我则在书铺后面开了个小小的药圃,种着些艾草和茉莉,偶尔给镇上的人看看小病,日子过得像流水一样,缓缓淌过。
那天,我正在药圃里除草,顾晏辰突然跑过来,手里拿着封信,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微晚!你看!”
是京城来的信,说皇上重审了所有军粮案,追封了所有冤死的将士,还下旨将将军府和沈府的家产全部充公,用来抚恤边关将士的家属。信的末尾,是京兆尹的亲笔:“林姑娘与顾侯爷功德无量,苍生有幸。”
我看着信,突然想起母亲账册里的那句话:“若能护微晚周全,我愿折寿十年。”原来母亲的心愿,早已在不经意间实现了。
顾晏辰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你看,天都在帮我们。”
风拂过药圃,艾草和茉莉的香气混在一起,清新而温暖。我知道,那些沉重的过往,终于变成了滋养新生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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