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序言
将军府的朱漆大门在夕阳下泛着冷光,门环上的铜锈像凝固的血。我站在石阶下,指尖捏着那半块拼合的碎玉,朱砂裂痕被汗水浸得发暗。顾晏辰就站在我身后,玄色披风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腕上那枚玉兰花手镯——母亲说过,这是留给“能护你周全之人”的。
第六章:账本
一
“站住!”守门的老仆拦住我们,浑浊的眼睛在我脸上扫了一圈,突然“咦”了一声,“你……你像极了当年的微晚小姐。”
我的心猛地一跳。这老仆是父亲的远房表亲,当年在府里当差,总爱偷偷给我塞蜜饯。我低下头,让帽檐遮住半张脸:“老丈认错人了,我是来办事的。”
顾晏辰上前一步,递过块腰牌:“京兆尹府的,来取些旧物。”腰牌是银质的,刻着繁复的花纹,在夕阳下闪着冷光。老仆接过看了看,手突然抖了起来,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他认出了腰牌边角的玉兰花印记,那是母亲亲手刻的。
走进将军府的回廊,熟悉的檀香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庭院里的石榴树长得比当年更高了,枝桠上挂着个褪色的风筝,是我十岁时放的,上面画着只歪歪扭扭的玉兰花。
“这边走。”老仆在前头引路,脚步蹒跚,“夫人的东西都在西跨院,三年没动过了……”他的声音很哑,带着哭腔,“当年若不是我胆小,没敢拦着……”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三年前那场火,他就守在柴房外,眼睁睁看着我被锁在里面,却没敢吱声。可我不怪他,在那个吃人的府邸里,谁不是明哲保身呢?
二
西跨院的门落了锁,锁芯锈得厉害,顾晏辰用剑鞘才撬开。推开门的瞬间,灰尘像雪一样落下来,呛得人直咳嗽。母亲的卧房就在院子尽头,门楣上挂着块“玉澜居”的匾额,漆皮掉了大半,露出底下的木头纹路。
卧房里的陈设和三年前一模一样:梳妆台上摆着支银质的发簪,簪头的玉兰花缺了个角;墙上挂着幅没绣完的十字绣,是只展翅的凤凰,针脚细密;床头柜上放着本翻开的书,书页被虫蛀了个洞,正好在“平安”两个字上。
我的眼泪突然掉下来,手指抚过书桌上的砚台,里面的墨早就干了,却还能看出母亲练字的痕迹——她总说“字如其人,要写得端正”。
“这里有个暗格。”顾晏辰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正蹲在书架前,手指敲着第三层的木板,发出“咚咚”的空响。我走过去,看见他从暗格里掏出个紫檀木的盒子,和刘乳母那个妆匣一模一样。
盒子里铺着块藕荷色的锦缎,上面放着两本账册,还有封信。我拿起信,信封上的字迹是父亲的,收信人是沈文轩的父亲。
“……军粮已按约定运至城郊粮仓,此事万不可让婉柔她娘知道……”我的指尖抖得厉害,往下看,“……微晚她娘似乎起了疑心,近日总在查账本,若她敢多嘴,便……”后面的字被墨水涂了,黑乎乎的一片,像个张开的嘴。
原来父亲也参与了!他不仅知道军粮的事,还想对母亲下毒手!我手里的信纸“啪”地掉在地上,浑身冰冷得像掉进了冰窖。
三
“别激动。”顾晏辰扶住我的肩膀,他的手很暖,却暖不了我心里的寒意,“还有一本账册,你看看。”
那本账册很薄,里面的字迹是母亲的,娟秀工整。开头记着些家用开销,翻到后面,突然出现了沈府的名字:“三月初五,沈侍郎送黄金百两,说是‘谢礼’……”“四月十二,城郊粮仓见,沈侍郎说要‘借’军粮三个月……”
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看到最后一页时,突然捂住嘴,强忍着才没哭出声——上面写着:“五月初三,文轩说要娶微晚,沈侍郎答应将粮仓分我三成……我该不该答应?若答应,便是同流合污;若不答应,微晚……”
后面的字被泪水晕开了,只剩下模糊的痕迹。原来母亲不仅知道军粮的事,还差点为了我和沈家同流合污!她的挣扎,她的痛苦,都藏在这一页页账册里,像把钝刀,一下下割着我的心。
“这不是你母亲的错。”顾晏辰捡起地上的信纸,目光落在被涂掉的字迹上,“你父亲涂掉的部分,我大概能猜到——他是想让沈侍郎动手,嫁祸给意外。”
我突然想起母亲绝笔信里的话:“若不是我贪图沈家的钱财……”原来她所谓的“贪图”,是怕我嫁不出去,想为我谋个好前程!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账册上,晕开一片墨迹。
四
“谁在里面?”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是将军府的管家,手里拿着根藤条,身后跟着几个家丁,“老东西说有人闯进来,果然是你这贱婢!”
老仆被家丁按在地上,嘴里塞着布,呜呜地叫着。管家的藤条抽在门框上,发出“啪”的脆响:“三年前没烧死你,算你命大!今天我就让你彻底消失!”
顾晏辰将我护在身后,拔出剑,剑尖对着管家:“放肆!京兆尹府办案,你也敢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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