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徐徐,王镜带着几分醺然醉意,踱到营边的溪水旁散心。
张辽终究是放心不下,循着隐约的路径寻来,远远望见溪边那一幕,脚步不自觉地放缓了。
月光如银纱般倾泻而下,将整条溪流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清辉之中。王镜半卧在溪边那块被水流打磨得光滑如镜的青石上,衣袂半浸在水中,随波轻漾。
酒后的她双颊微红,倦怠朦胧,夜风拂过,吹散鬓边几缕青丝。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水光映在她含笑的眼眸中,恍若星河倒映。
露重罗衣湿,纱轻素腕明。
非关筹策事,暂作谪仙行。
三分春酒暖,七分秋水盈。
莫惊林下客,原是广寒卿。
……
“主公。”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镜没有回头,只是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文远啊,你怎么来了?”
“主公独自出来,末将不放心。这荒郊野外,若有闪失……”
王镜轻笑一声,撑着手臂坐起身来。
“这一片很安全,士兵们已经把这里围成了营地,不会有事的。”
她拍了拍身边的石头,示意张辽靠近,“你过来看看。”张辽依言上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月光洒在溪面上,碎银般的波光随水流晃动,明明灭灭,煞是好看。
“你看,月光照在水面上,像不像一条银色的路?”
“我想溯游而上,找到溪水的源头。看地形,山势在这里微微收拢,形成一道不算陡峭的坡谷……源头应该就在不远处。”她转头看向张辽,嘴角带着笑意。
张辽望着她的期待,自然不会拂逆,“末将陪主公同去。”
王镜笑了,率先迈步踏入溪水中。两人便沿着溪流向上游走去。起初月光朗朗,照亮前路,可走着走着,云絮不时飘过,掩住月轮,光影便时明时暗起来。
溪底的鹅卵石被水流冲刷得光滑,却也暗藏湿滑。张辽眼疾手快,及时伸手拉住了王镜的手腕:“小心。”
王镜反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
溪水不深,刚没过脚踝,凉凉的触感漫上来,地势渐渐平缓,脚下也稳了许多,王镜却没有松开手的意思,张辽的手指微微蜷缩,也任由她握着。
两人就这般手牵着手,在潺潺溪水中一步步前行,偶尔脚下打滑,便借着对方的力道稳住身形,默契无声。
王镜的裙摆被水浸湿,贴在腿上,但她毫不在意,兴致不减。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水流渐渐汇聚,最终涌自一处,他们找到了源头——
一眼清澈的泉水从石缝中涌出,在月光下晶莹剔透。
“找到了。”王镜的声音隐含雀跃,她蹲下身,掬起一捧泉水,冰凉的泉水从指缝漏下,溅起细碎的水花,她仰头笑起来。
…
玩了片刻,两人一同坐在泉边一块干燥的大青石上歇脚。
晚风轻拂,带着草木与水汽的清新,远处隐约传来营地的篝火噼啪声,更显此刻的宁静。
他们随意地聊着天,王镜仰头望着星空,忽然问道:“文远,你想家吗?”
“会想的。”
“给我说说你的家乡吧。”
张辽的目光变得悠远:“我家在雁门,那里不比中原繁华,却有西北独有的壮阔。那里有广袤的草原和连绵的群山。每到夜晚,星空比这里看到的还要明亮……”
他讲述着家乡的风土人情,声音低沉而温柔。说起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眼中流露出思念。
“父亲是县里的小吏,管着户籍田亩的琐事,性子最是严谨,小时候我要是在外面跟人争强好胜打了架,回家准得被他罚着抄书。”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低笑一声,“不过他心里疼我,罚完了总会给我煮碗面,卧两个鸡子。”
“母亲是羌人,性子爽朗得很,骑马射箭比男子还利落些。她教我辨草原上的风向,教我听马蹄声辨距离。她说男子汉就得像山鹰似的,既要守得住巢穴,也要飞得出去。”
“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弟弟们总盼着我回去,说要跟我学枪法;妹妹去年开春刚及笄,临走时还塞给我个她绣的平安符,针脚歪歪扭扭的,却一直贴身带着。”
“想家了,就抬头看看月亮。不管身在天涯海角,看到的总归是同一个月亮,望着它,就像把思念寄了回去。”
“原来你母亲是羌人……这么说,你从小耳濡目染,一定也会说羌语了?”
王镜望着天边那轮皎洁的圆月,若有所思,随即笑着问道:“那在羌语里,月亮叫什么?”
张辽愣了一下,随即轻声说了一个词:“Lhamo。”
“Lhamo……”王镜试着重复,发音有些生涩,却让张辽的眼神变得柔软。
“那你的羌语名字是什么?”王镜继续问道。
张辽犹豫了一下:“我汉名用的多,羌名很少提起……叫Dorje。”
王镜笑了:“不如你给我也起个羌语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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