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莹攥着翠玉螭纹护甲的手指微微发白,隔着鲛绡车帘都能听见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混着百姓压抑的哭声。
“娘娘,当心脚下。”
侍女青梧半跪在泥泞中,用自己的月白裙裾铺出半尺干地。
林楚莹踩着软缎绣鞋落地,泥水瞬间漫过鞋帮,浸透的襦裙下摆沾满焦黑的泥土。
她抬头望去,曾经繁华的大街如今满目疮痍——断壁残垣间飘着破碎的酒旗,焦木上还冒着青烟,积水倒映着歪斜的梁柱,宛如一幅水墨淋漓的地狱图。
屋檐下挤着衣衫褴褛的灾民,有妇人将啼哭的婴儿藏在怀中,老者倚着墙角咳出血沫,少年郎抱着断腿的同伴低声啜泣。
林楚莹只觉喉头发紧,差一点被眼前的惨状吓得失态。
“启禀太子妃娘娘,物资已清点完毕。”
亲卫统领李平海玄甲未卸,雨水顺着护心镜蜿蜒而下。
“干粮三百石,衣衫两百套,药箱五具。”
他身后,东宫侍卫正将成袋的粟米搬往临时搭建的棚子,布帛摩擦声与灾民的道谢声混作一团。
林楚莹攥紧腰间的同心结玉佩,那是太子沈砚舟在册封礼上所赠。
她踮脚望向烟尘弥漫的废墟深处,满地碎砖上凌乱的脚印通向残塔方向:“太子殿下呢?”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轰然巨响,半塌的佛塔又坠下一块青石,惊起数只乌鸦。
李平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眉间拧成川字。
太子执意带着亲卫深入危城,此刻佛塔方向传来异动,怕是又遇上了残余叛军。
他斟酌着措辞:“禀娘娘,殿下身边有十二影卫随护......”
“十二影卫?”
林楚莹猛然转身,发间珍珠步摇晃出细碎银光。
“殿下是储君,哪怕有影卫,怎可随意涉险?”
她忽然想起今早瞥见太子腰间缠着的渗血绷带,当时他还笑着说不过是马背上蹭破的皮外伤。
李平海喉头滚动,正欲答话,忽闻废墟深处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林楚莹脸色骤变,提起裙摆便要往前冲,却被青梧死死拽住:“娘娘!使不得!”
“让开!”
林楚莹甩开侍女的手,指尖点向青梧腰间软剑。
自幼在书香门第的她,此刻眼中只剩残塔方向腾起的硝烟。
李平海见状,迅速抽出佩剑横在身前:“娘娘若执意涉险,末将只能得罪了!”
就在僵持间,断墙后突然转出道玄色身影。
沈砚舟的团龙纹锦袍沾满血污,玄色披风撕裂成絮,手中长剑却仍泛着冷光。
他身后跟着浑身浴血的影卫,押解着三名披头散发,需要趁乱抢劫财物的盗贼。
“殿下!”
林楚莹踉跄着奔过去,却在看清他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时骤然停步。
沈砚舟抬手擦去脸上血污,露出惯常的温润笑意:“莹娘别过来?这里危险......”
话未说完,已被林楚莹狠狠揪住衣袖。
“太子殿下圣体尊贵,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林楚莹声音发颤,指尖抚过他破损的甲胄。
沈砚舟微怔,随即执起她沾着泥水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唯有亲眼看过这人间炼狱,才知这江山多重。”
他望向远处分发粥粮的队伍,眸光如炬,“莹娘,你看那些百姓——他们等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而是能救他们于水火的人。”
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斜阳穿透云层,洒在满目疮痍的京都。
林楚莹望着丈夫染血的侧脸,忽然想起初遇那日,他也是这般站在演武场中央,说要做个“不负苍生”的储君。
废墟深处传来孩童的啼哭声,沈砚舟与林楚莹对视一眼,同时转身走向灾民。
青梧慌忙追上去,将披风重新披在太子肩上,李平海则挥剑劈开拦路的焦木。
暮色中,四人的身影渐渐融入忙碌的人群,宛如四盏明灯,在这片焦土上燃起新的希望。
"殿下,让我留下!"
她勒住马,杏眼通红。
"时姑娘孤身在此救人,我怎能躲在东宫?"
沈砚舟望着她被火光映红的脸庞,喉间发紧。
此刻金吾卫正在火场四周戒严,而暗处不知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场混乱。
"回宫!"
他沉下脸,玄色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东宫需要你坐镇,若有变故......"
"变故?"
林楚莹突然冷笑,绣鞋踩进泥坑也浑然不觉。
"难道比亲眼看着百姓葬身火海更可怕?沈砚舟,你总说要做明君,可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又谈何护天下?"
话音未落,她已提着沾满泥污的裙摆冲进临时搭建的医棚。
沈砚舟望着她倔强的背影,手按在剑柄上青筋暴起。
城西街道上躺满焦黑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皮肉焦糊味,远处传来时晚夏清冷的声音:"先救这个老伯,快取止血散!"
林楚莹跌跌撞撞奔到时晚夏身边,却在看清地上的景象时猛然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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