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彼方 第81章 自救的乐师

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积聚在柯温的周围。他瞪大了眼睛，隐约看到空气中有如云翳般的浑浊形质正在流动，又如空中飘浮的羽翼，延伸、扩展，继而迅速收缩。

那是某种力量，柯温确信，但它究竟是什么却无从可知。神明，一定是神明听到了我的祈祷。他欣喜若狂，感受着这“力量”透过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进入他的体内。

温暖的地面不是他永久的栖身之地。他能感觉到那形质在体内如血液般流动，他的手臂、双脚、腰腹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随即便从地面一跃而起。

“任何时候都不要让武器离开你的手。记住了，废物！”这是洛瑞恩给柯温上的第一课，也是一次巨大的打击。然而此刻柯温却感觉这句话中也充满着力量，正鼓励、推动着他重拾武器。

阻止女牟里亚人，阻止女牟里亚人……柯温的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他四下搜寻，眼前的一切都显得缓慢而又呆板。费特在血泊中挣扎，粉碎的双腿一跳一跳地抽搐着；洛瑞恩将长剑刺入倒在地上的骨甲者的喉咙，连贯的动作被分解成了一幅幅静止的画卷；羽箭自百码外射出，在半空中飞行，朝着柯温慢慢而去……

可他却找不到女牟里亚人了，她扛着葛蒙德从这里消失了，连同那个穿着修士长袍的人。柯温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被点燃一样灼热，他的脑袋愈加昏沉，但眼前的景象却更为清晰而缓慢，甚至已经到了静止的状态。

“举剑，刺！”洛瑞恩的训诫犹言在耳。当柯温依照着完成这个动作的时候，发现那个手持灵树木长弓的弓箭手就站在他面前，而他手中的长剑已然刺入了对方的胸口。

“举剑，刺！”耳畔的低语声再起，柯温手的长剑再次刺入了持骨弓的弓箭手前胸。

瞬息之间，两名远程弓箭手被柯温的利刃刺杀，而这两个牟里亚人却仍未反应过来。

葛蒙德，葛蒙德……柯温仍在搜寻葛蒙德的身影，可在树林中连一点踪迹都找不到。费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那滩冒着热气的鲜血慢慢地渗入地底，而在他身体周围的流动形质也沉淀下来，只剩死寂；洛瑞恩刚从骨甲者的尸体上抬起头来，一条腿却被树丛中投掷出的抛石索砸中，断裂，而后卧倒在地。

柯温立时锁定了树上的那个身披灵狼毛皮，完美隐匿的牟里亚人。又一眨眼的时间，他已经来到了树杈上，坐在了这投掷抛石索的牟里亚人身后。

他的动作悄无声息，冰冷的剑刃寒光闪过，牟里亚人的头颅便坠落至地。鲜血自脖颈的断裂处喷射而出，在棕绿色的树冠间形成一团血雾，彷如一朵艳丽的红花。

“葛蒙德、费特、威尔默、恩佐……”靠在柯温肩膀上的洛瑞恩痛苦地呻吟着。他的意识因断腿的疼痛而模糊，却依旧在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柯温扶着洛瑞恩逃离战斗爆发地，这是出于他的本能，在不知葛蒙德去向的情况下，他得保证洛瑞恩这个仅剩的生还者存活下去。

灵树的树枝被空气中的形质拂动，如战士挥动着手臂。他们在笑，柯温谛听着这些“战士”的低语，他们在呼唤我去靠近。你们想告诉我什么？他无声地质问，但无法得到答案。

力量在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眼前流动的形质变得模糊，若隐若现。柯温感觉肩膀上的负担越来越沉重，压得他无法再迈开腿向前行走。但我不能抛下洛瑞恩，他的意识反而格外清晰，然而身体却越来越不听使唤。终于，在又跨出一步后，他倒了下去，同昏迷中的洛瑞恩一起跌倒在冰冷的林间地面上。

寒冷与剧痛在折磨着柯温的神经。他蜷缩起身体，以阻止热量的流失，结果一只手碰到肩膀的时候，他痛得额头不断冒出冷汗。神明救救我……自然之神救救我……他不断地祈祷，可意识却变得愈发朦胧。

再次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柯温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他能想象到周围的幽寂与黑暗，无助的凄凉之感肆虐着他的精神。在那不可名状的力量失去后，他又变回了那个懦弱的吟游诗人，一味地逃避，不敢面对残酷的现实。于是他又接着沉睡，让自己的思绪在混沌中翻飞穿越。

最后一次醒来，柯温听到了寂静的森林中窸窸窣窣的虫鸣。他终于无力地睁开了眼，目光呆滞地审视他周围的环境。他双手撑起羸弱的身躯，发现左手的肩膀上插着一枚羽箭，伤口处血液已经凝固。

他一只手揉了揉额角，回忆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那些被他下意识认为是梦的记忆清晰复现，他杀了三个牟里亚人，他看到费特在血泊中死去，他找不到葛蒙德，他将洛瑞恩救了出来……洛瑞恩，想到他，柯温的身子不由一定，随即四下张望，发现他就在自己身边虚弱地躺着。

洛瑞恩的小腿不翼而飞，碎裂的腿骨裸露在外，伤口已经凝结。柯温想要推醒洛瑞恩，却发现他的身体热得发烫。他在发烧，柯温收回不停哆嗦的手不安地想到，我该如何处理，他，我……

柯温发现勇气在短暂地出现后又离他而去，现在的他连断裂的腿都无法直视，又怎能帮忙处理伤口。可如果让洛瑞恩继续发烧，他就会死去，而我肩膀上的羽箭也需要尽快拔出，他咬着指节思索道。

所幸柯温身上带着燧石，点火取暖是第一要务。再接着对自己的箭伤与洛瑞恩的伤口包扎处理。当一切完毕后，他感觉自己再次筋疲力竭，于是便又沉沉地睡去。

沉眠中他再未感到寒冷，梦境将他带回了战斗的事发地，接着又将他不断向前牵引，来到深林的边缘，那里有一道辽阔的深渊，弥漫着白色的雪雾。风声呼啸，将柯温卷起，缓缓地离开地面，来到深渊中央的上空，然后那股裹挟着他的力量被倏地抽去，他开始下坠，下坠，穿过雪与雾，坠入黑暗。

柯温感到意外的温暖，热流包裹着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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