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彼方 第427章 梅迪奇8

“那不是力量，人类。”从黑暗深处传来的人声回道，“任何存在都可以做到你说的这些事。”

不，至少我做不到，梅迪奇想如此反驳，但他更好奇那个声音所说的“力量”究竟是什么。“那么你说的力量是什么？”他问。

“哈哈哈……”梅迪奇确信这一回它发出的就是笑声。“你想知道吗，人类？当你拥有它以后便自然会知晓。”

“我，我该如何拥有这个力量？”梅迪奇仍未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对方一步一步牵着鼻子走。

“触碰我。”人声说道，“用你的手触碰我。”

“触碰……”梅迪奇十分疑惑，“可是你在哪，我看不到你，这里黑乎乎一片，只有那些发着光亮的——”他戛然而止。难道发出人声的就是这些会流动的发亮物质？梅迪奇惊恐地想道。

好奇与**驱使着梅迪奇伸出手去，可伸到一半他又犹豫地停了下来。若是说在星辰群岛这短短十数年时间里，他学会了什么，那就是他懂得了一个道理：想要得到任何事物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从“鱼鳔”那里得到了食物与住处，但他需要听命于“鱼鳔”； 他对“鱼鳔”做出了反抗让自己活了下来，但因此不得不离开故土；他以为能够如此容易地去往统一王国，却在海上遭遇了海盗。那么，如果我想要得到那个人声所说的“力量”，需要为此付出什么呢？

“触碰我……”那个人声催促道，“不要犹豫，人类。只要伸出你的手，你将得到凌驾于世间万物之上的力量。”

可是……没有可是，梅迪奇毫不犹豫地将悬在半空的手伸向了前方的巨大裂隙。然而当他即将触碰到那些流动的光亮物质时，它却像突然拥有了生命般避开了他，并且伴随着不断重复的人声，整个由光亮裂隙所构成的“牢笼”倏然膨胀，然后扩散、远离，接着那辐射分散而出的罅隙向着最初的那道裂隙收束。

霎时间，梅迪奇又回到了那扇粗糙的石门外面，门缝中透射出的光忽明忽暗，而周围则不再只是纯粹的黑，他隐隐约约看到像是山丘的轮廓，看到许多黑色的阴影在绕着某个更大的阴影转圈，看到点点闪光明灭。但他丝毫不在意这些，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门缝中钻出的光亮之上。

触碰我，触碰我……尽管他知道这只是他的幻听，但他的手还是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触碰我，触碰……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触碰到了那扇石门，因为来自手指触觉的反馈已全部丧失。触碰……他一点一点将手移向不断溢射出光的门缝，结果先前出现过的状况再次发生。当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光时，“轰”的一声，门扉碎裂。一瞬间，光如洪水般从石门中涌出，淹没了梅迪奇，并将他裹挟着冲向未知的远方。

窒息感再次回来，巨大的力量不断地挤压着梅迪奇的胸腔，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当他好不容易克服强压，猛地吸气，咸水却凶猛地灌入了他的肺部。他开始咳嗽，试图将这些咸水咳出体内，可刚才的一个呼吸动作已经耗去了他全部的力气，于是连咳嗽都变得遥不可及，而他则在无力中再次昏厥过去。

这便是梅迪奇一直在重复的梦境，当他第一次将此诉说给老妪听时，她竟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我已经谛听到了来自大海的声音。”她呜咽着说道，“这正是吾等的使命啊。”

梅迪奇不明所以，在他再三追问下，老妪仍是抿着嘴缄口不言，末了她只是说：“孩子，你会重新踏上旅程，在此之前好好待在这里休息吧。”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沉入海底却没有淹死，不明白老妪为什么要哭，更不明白老妪所说的“谛听到来自大海的声音”是什么意思，有太多的疑问困扰，使得他脑袋昏昏沉沉再次进入了梦境。他又一次进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走过相同的想象出来的路径，与那个声音进行相同的对话，醒来后看到那个相同的佝偻身影。

他在一点一点恢复，从起初的无力与昏睡中，他的身体渐渐充满了力量，精力也开始逐渐好转。他开始在啜泣群岛的码头中穿行，一如在星辰群岛无数个普通的日子里所做的事，直到有一天老妪将他领到码头栈道边停泊着的一艘绿色船壳的桨帆船下。

“好心的船长大人允诺将你携上，去往统一王国繁华都城，雷蒙城。”老妪向站在跳板旁监督的高大船长欠身后，对梅迪奇说道。

船长约莫有七尺高，宽厚的胸膛前挂着一串金子坠链，腰间两侧各挂着一把短剑，他的靴子擦得锃亮，好似来自十二联合城邦的富商。他有一双宛若碧海的漂亮双眼，却充满了凶狠与力量，他用它们上下打量梅迪奇，然后转向老妪。“感谢您，夫人，”他语气温和地解释道，“那场战斗导致泰半的船员牺牲，所幸我们成功地逃脱，才不至于全军覆没。如今我们亟需人手来修复桨帆船，然后抓紧时间启航。”

那场战斗？莫非他们也遭遇了海盗的攻击？

“啊，夫人。”老妪干瘪的嘴唇微微上翘，“已经好久没人这么称呼我了。但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夫人’了，而是一名采珠人。”

老妪似乎有一段辉煌的往事，梅迪奇心想，但他却不敢开口询问。

“即便那已经是过去，但您曾经的身份不会改变。”船长对老妪保持恭敬，他顿了顿转而问梅迪奇道，“你会做什么？”

“我可以做任何事，大人，船长……”梅迪奇回道。

“任何事……”船长接道，“夫人说你先前是另一艘商船上的水手，因为遭遇了与我们同样的海盗袭击，导致坠入海中，最终被夫人救起？”

“是的，大人，船长。”

“不要叫我船长或是大人，叫我奥廷斯，人称‘希望’奥廷斯是也。”奥廷斯自我介绍道，“很好，既然你以前是水手，那么很快就能适应‘彼岸号’上的工作……夫人说你的目的地是雷蒙城，我会与你签订一份短契约，自启航那一刻生效，等抵达那里以后，契约便终止，如何？”

这无疑是对梅迪奇的恩惠，他做梦都不敢奢望如此待遇。虽然他还不知道到达雷蒙城后能干什么，但终归能够顺利前往了。“感谢您，大……奥廷斯。”他鞠躬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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