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彼方 第400章 错乱世界中的骑士3

教人煎熬的苦痛渐渐淡去，亚森陷入到了某种无意识的状态，接着又迷迷糊糊地醒来。他又一次骑在了马背上，随着驯马的步伐一并摇晃着身子。胸口传来的如同窒息般的疼痛让他立马清醒了过来，自他陷入到这个循环的世界以来，他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思路。

不，我不能再乱来了，他暗忖到，这个世界中的一些事物维持着这循环世界的秩序，比如兰登子爵的黑色骸骨，一旦将它破坏，循环世界便会立马崩塌。虽然可以再次进入下一个世界，但同时我也会受到伤害，而且这种伤害可能是不可逆的。他伸手触摸盔甲，依旧有隐隐的疼痛从胸口传来。

这样一来，他便陷入到了两难之中，一方面他要寻找能够被打破的那堵“墙”，另一方面他却又不能肆意地将一些事物破坏。我该怎么做？他的头一阵胀痛，不由地将身子蜷缩起来，趴在马背上。

“爵士。”这是个陌生又熟悉且遥远的声音，“您怎么了？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吗？”

是克里沃，那个被我亲手所杀的侍从，他想。听到对方的声音并未让亚森感到惊讶，即便他清楚对方已经死去，因为这本就是个错乱的世界。

“不，继续赶路，我们……”他向周围张望，对自己身处何地，去往何处毫无头绪。他思索片刻后接着说道，“我们得赶上比武大会。”

“比武大会？”克里沃一脸迷惘地重复道。

难道我们不是去河谷地参加比武大会？亚森思忖着，前方突然浮现一片暗红的光雾，接着又传来马蹄嘚嘚的声响。他立马警觉地拔出“长夜”，紧握缰绳，屏息等待从光雾中走来的人马影子。

“骑士，骑士……”那萦绕在亚森耳畔的低吟再次出现，而这一次则是来自从红色光雾中走出的“左手骑士”赫勒钦。朦胧的光影之后，赫勒钦的嘴正一张一合，发出如同羊皮纸被撕裂般的声音。“拿起你的剑，骑士，骑士……”

我的剑？“长夜”一直在我手上，为何要我拿起……当亚森的余光瞥向自己的右手，却猛然发现，一直紧握的“长夜”不翼而飞，并且一直与他并辔而行的克里沃也消失无影。

“拔出你的剑，骑士，与我一战。”左手骑士幻影形体的四周缭绕着一层层异色光幕，当他缓缓向亚森骑近，光幕又层层褪去，到最后只剩下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瘦削身影。

是那个自称为“引路人”的老妪，亚森错愕地注视着对方想到，莫非这世界中的所有人，克里沃、莉卡、恩里科、“左手骑士”赫勒钦都是由这老妪变成？甚至兰登子爵的骸骨或许也是……“长夜”蓦地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狂风拂面，光影流转，驯马嘶叫着向左手骑士狂奔而去。

赫勒钦仰天大笑，他的嘴不断地张大又张大，仿佛要将四周弥漫的红色光雾吞噬殆尽。他举起手臂，来自红日的暗光迅速向着他的手心收拢，继而凝聚成了一柄长剑的形状，浑浊暗淡的光在其剑刃之上形成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漩涡，宛若无数只对着亚森直视的眼眸，教人不寒而栗。

但眼下要停下已经来不及了，左手骑士近在咫尺，并且已经朝着亚森的身体将由暗光聚拢的长剑挥砍下来。一股无法形容的热流自亚森的胸口迸发出来，迅速蔓延全身，接着从他的身上的毛孔中钻出，向着外界四散而射。

这次“死亡”让亚森霍地冷静了下来，当他晃晃悠悠地在马背上醒来，精神立即振奋起来。左手骑士很有可能就是那堵可以突破的“墙”，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兴奋地想，更重要的是，即使我被他杀死，也没有受到某种不可逆的伤害，仅仅在被他暗光形成的长剑所波及的时候感受到了热流迸裂的痛。

他猛踢马刺，策马奔行，并催促身边的克里沃跟上。

“爵士，”片刻后，克里沃的马终于跟了上来，他紧张地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错乱的世界，亚森暗忖到，现实中他们的目标始终明确，在这里侍从却像是个陌生人一样提出这个问题。但亚森并不在意，他侧过头打量了一眼克里沃。“彼方。”他回道，“等待我们前往的世界。”

然而并不存在这样的世界，彼方等待着他的只有左手骑士。克里沃再次如同蒸发般从亚森身边消失，但这次“长夜”却仍挂在他的腰间。

“你不是‘引路人’？”在左手骑士开口前，亚森先一步问道。

“引路人。”左手骑士重复道。

“拔出你的剑，骑士，与我一战。”亚森引用了对方曾经说过的话。

“拔出你的剑，骑士，与我一战。”

“为何重复我的话？”亚森有些恼怒。

“为何重复我的话？”

错乱的世界，其中的一切都是如此诡异又难以理解。亚森不再在话语上与左手骑士纠缠，骑马向对方冲去。

这是他第二次败于左手骑士的剑下，也是后续无数次失败中微不足道的一次。他尝试过无数种可能，换来的结果是他无数种的死亡方式，但这并未让他感到绝望，相反，他的战意愈来愈强，每一次回到马背上时，他都会兴奋得浑身颤栗，就好像回到了王国仍由皮伊塔安统治，他于各地巡回参加比武大会的日子。他发现自己手臂的力量回来了，并且与“长夜”更加默契，就像他与它是一对真正的爱人。与此同时，他也寻回了那源自骑士的骄傲。

他躺在褐色的枯草之上，望着低矮压抑的灰暗天空，麻木地等待着自己的生命随着血液的流失而逝去。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影子霍地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间，挡住了那溢涌的云翳。

引路人？不，他立马发现阴影下的面孔并非是一个森白的骷髅头颅，而是一张冷峻美艳的脸庞。是莉卡，他猛地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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