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彼方 第399章 错乱世界中的骑士2

彼时的亚森嘲笑少女破坏了既定的规则，可如今再回想，在面对一切都是未知，身陷绝望之际，那些束缚着人的规则便是将人扼死的帮凶，只有打破它才能让人得以解脱，才能重获新生。而眼下，亚森正面临着此种境况。

在这个幻境中有着许多事件，它们反复的发生，组成了循环的世界。就像迷宫由许许多多墙组成，一个人不可能将迷宫中的墙体全部推倒，只能找到最薄弱的那一堵来打破。要脱离循环世界也是同理，亚森需要做的就是找到其中的一个事件来进行突破。那么究竟是哪一个事件才是“最薄弱的墙”，没有人知道，他只能用最蠢笨的方法一个一个去尝试。

当重新从混乱的意识中清醒，亚森又一次来到了红岩堡的城门前，红日照耀城门楼反射出刺眼的金红光亮，风林骑士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莉卡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入红岩堡。

“不，等等！”亚森用近乎嘶吼的嗓音喊道。

莉卡当即勒停驯马，恩里科调转马头疑惑地看着他。

“不。”亚森一时想不出该用什么借口阻止他们进入红岩堡，“别进去。”

莉卡继续默不作声。恩里科安抚着身下躁动的马。“好爵士，”他说，“这里不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吗？为何到了门口却又叫我们不要进去？”

“不。”亚森重复着“不”字，“不能进去。”

“亚森爵士。”莉卡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

害怕又一次陷入因洞穴的坍塌进入循环的世界，亚森暗自解释道，害怕一次一次无止境地重复这些已经经历过的事。“不能进去。”他的声音越来越无力，带着些许哀求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不能进去。”

莉卡听取了亚森的意见。可眼下，除了他们前方的红岩堡，四周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沙漠，缥缈诡异的灰暗天空下，暗红流沙如海潮般翻卷涌动，他们的来时路早已隐没于这茫茫沙海之中。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风林骑士百无聊赖地倚坐在城墙脚下，在马裤上擦拭着匕首。

与此同时，莉卡也向亚森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我不知道，亚森摇着头，口中仍是同一句：“不能进去。”

红日仍然在释放着它诡异的暗光，这个世界的时间仿佛永远地停留在了某一刻，然而红色沙漠却在不停地变化着。在视野的边界，暗涌正在逐渐壮大，翻卷的流沙被这股不断积聚的力量向着中心点驱赶，而这个中心点便是红岩堡。

亚森仍未想出他们接下来该做什么，那如滔天骇浪的沙涛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红岩堡袭来。恩里科敏锐地觉察到了危险，腾地从沙地上站起。“沙暴！”他失声喊道，“我们得赶紧躲进城堡中去！”

“不，不能进去。”亚森也站了起来，然而面对着骇人的沙尘他却无动于衷，“不能进去。”

“见鬼。”风林骑士咒骂道，转而对莉卡说道，“他发疯了，爵士，无论如何我们都得进去了。”

“我们不能留下他，至少他的……”莉卡罕见地表现出了一丝犹豫。

“抬着他，拖着他，无论怎么样，把他弄进去。”风林骑士愈来愈紧张，语速也不由地加快，“如果还是不行，就让他自己待在这里，别管他了！”

亚森记不清恩里科与莉卡对他做了些什么，但当漫天翻滚的红沙如一支军队般压境红岩堡时，他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城门前，怔怔地望着那亦真亦幻的庞然大物张开它血淋淋的巨口，露出滴着鲜血的獠牙，还有那黑得让人止不住颤抖的喉咙。这是他从未面对过的恐惧，他什么都做不了，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死亡与之相比都不再那么教人害怕。

直到他又一次穿过边疆地的沙地来到红岩堡前，这份恐惧的残留仍未从他内心深处彻底消失。他明白了根本不存在偏离红岩堡的其他路径，要打破“迷宫的墙”需要他进入红岩堡之中。

亚森开始寻找其他的方法，如当地下洞穴坍塌时，不将“长夜”插入壁画之中，可惜结果只是让他葬身于塌落的乱石之中，然后又重新回到红岩堡的城门前。显然这也不是那堵“墙”。他变得越来越急躁，风林骑士那些平日里听上去像是玩笑的话，如今让他觉得格外刺耳，他莫名其妙地伸出了拳头，狠狠地揍在了恩里科的脸上。

风林骑士踉跄地跌倒在了堆积着红岩堡子爵仆人们的骸骨的地板上。“你做什么？”恩里科的脸上满是震惊与疑惑，鲜血很快从他嘴角淌了下来，“见鬼。”他朝旁边啐了一口，不知是血还是口水，亦或是两者的混合，“爵士，我不记得我惹过你。而且突然袭击可不是骑士优秀的品质。”怒气在他眉宇间迅速积聚，“你要是想决斗，我也可以奉陪，咱们就一对一，或是用剑，或是用匕首，随你挑选。”

“够了！”莉卡适时地阻止了事态进一步向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亚森爵士，”她又瞥了一眼长桌旁兰登子爵黑色的骸骨，平静地说道，“发生了什么，让你突然失控？”

“不。”亚森似乎也随之冷静下来，但恐惧又再次涌了上来，而这个恐惧并非先前的残留，真正的原因在于他霍地想到了自己或许会永远地困在循环世界之中，并且身边的这些人与物都非真实。

“红岩堡底下还有一个隐藏的洞窟，我们——”

莉卡话未说完，亚森便从剑鞘中拔出“长夜”，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兰登子爵的骸骨。黑色骸骨瞬间化作一堆齑粉，落在高背椅上，接着整个城堡大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世界崩塌了，随着黑色骸骨一同陷入黑暗混沌，而亚森也遭受了意想不到的身与心的双重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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