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彼方 第133章 虚弱的骑士5

又是一阵沉默后，她再次向他确认：“告诉我爵士，你看到的那具尸体，真的是银白色的头发，脸上有疖子吗？”

虽然想安慰眼前的少女，但欺骗并非他此时的选项。他点点头，说道：“埋在熊洞之中已经开始腐烂，而且那柄断剑上确实有鹫巢堡的纹章。”

莉卡的眼神霍地变得坚毅，刚才显露出的哀伤转眼间消失无踪。“有人将她杀害了。”她语气坚定地说道，“而且那个人知道她来自鹫巢堡，也知道她并非是我，更加知道她是作为我的替身而行事，然而杀人者却没有将她的尸体带去鹫巢堡认领悬赏金。”

被她这么一说，整件事忽然就变得疑点重重。原以为莉卡会下定决心为她报仇，可她却淡淡地说：“或许以后我会去调查谁害死了她，但不是现在。眼下我们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更加重要的事？他满是疑惑地想到。没等他开口询问，莉卡便一踢马刺，黑马嘶啸着向前冲去。

结果这一骑就是整整一宿，莉卡所说的“就快到了”不过是一句激励、安慰他的话语。在还未完全恢复的情况下，又经历了这一晚上的摧残，他的身体开始向他发出了抗议。他的两股麻木得出现了阵阵抽痛，他的下肢踩在马镫上仿佛已与躯干脱离，更糟糕的是他的意识开始时不时地混乱，前一刻他还看到路边站着一个守卫兵士，可眨眼间又变换成了一株矮小的苹果树。

绿茵河似乎没有尽头，奔流的河水承载着浮木与些许船只——这里出现船只的数量远比当阳城的港口中停泊的船只少得多，并且多为渔民们捕鱼的小艇，而非装载货物、粮秣的大帆船——悠悠地朝着下游而去。

他将右手从缰绳上微微松开，一张一阖活动手指。然而未戴手套的手在经过一夜的寒风吹拂后，已然失去了知觉。他是如此渴望壁炉，渴望火焰，甚至他开始怀念斯特罗斯炎热的天气，至少那里不会让我的身体如此痛苦。

他向左侧头眺望，东方的第一缕晨光从漫天阴云的缝隙中射出，似在白色的牛奶上撒上了一层金粉。我是骑士，他突感自己的荒唐，竟然会想着那些食物。但随即他又感到无奈，因为此刻他又饥又渴。

当他回过头来，在他们前方几里处突兀地出现了一座山顶被云雾缭绕的山峦。绿茵河在此处以近乎弯折的角度延伸向东南方，他们并未继续沿着绿茵河而骑行，而是向着正南方向直走。

“我们要去那座山？”不堪重负的身体让他的嗓子也变得嘶哑，使得旁人听起来以为他心生恐惧。

“是的，爵士。我们的目的地就是那里，皓牙山。”莉卡目光炯炯的盯着山峦回道。

“皓牙山……”他咕哝着琢磨这座山的名字。经过了两天的大雪，整座山都像是盖上了白色的兜帽，但在兜帽之下却能清晰地看到漫山的枯黄树木，以及零星的苍绿点缀。它既不像一颗牙齿，又不白，为何会取这个名字？

带着疑惑他们终于来到了山脚下，此时天光大盛，更多的光线从云隙中钻出，仿若一束束的圣光将受祝福的土地笼罩其中，而其中便包括面前的这座皓牙山。

他们沿着徐徐上升的盘桓山路骑行，一侧是形态诡谲的松树，这些古老的树木变换着姿态或是迎接或是威吓来此的旅人；而另一侧则是渐行渐高的陡坡，若是不低头向下张望，只是向更远的地方远眺，那么便会陶醉于轮换的景象。他看到了一束阳光照射下的七彩城墙，他看到了蜿蜒的绿茵河在一个巨大的折角后转变忸怩的性格笔直朝北方流淌，他还看到了更远处隐隐约约显现的青郁之色，那里似乎是雨林的边界。所有的这些令人身心愉悦，使他暂时忘却了折磨着他身体的麻木与疼痛。

到得山顶，天光再次暗淡下来，看上去下一场大雪已近在眼前。

“我们到了，爵士。”说着莉卡从马背上轻盈地跳下。

可对他来说，翻身下马则又成了一个难题，于是他只能再次求助于少女的力量。当他的脚踩在堆满松针的地面，顿感脚下传来的松软。然而事实与他的身体感知产生了差距，松软的并非是地面，而是他的腿。下一刻，他的膝盖重重地撞击在地上，而后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倾侧。所幸莉卡及时地将其搀扶住。

洞穴隐藏在松树环绕的林间，入口只有半个人大小，他们只能四肢着地向内爬行。在行进大约二十尺后，空间立马变得宽敞，一个足以容纳数百人的平台沉浸在黑暗中。

莉卡熟稔地在平台中摸索，没一会儿，来自两根火炬的光充溢了整个空间。平台中什么都没有，除了墨黑的岩墙和因潮湿而缓缓滴落的水珠，只有一个仍未被光焰驱散的黑暗通道。

莉卡将其中一根火炬牢牢地按插在岩墙的缝隙中，然后手举着另一根火炬，向那个未知的黑暗通道走去。“走这里，爵士。”她停下脚步回头等待他，“里面是往下的坡道，有点湿滑，你得小心。”

他拖着两条沉重的腿，亦步亦趋地跟在莉卡后面，一只手贴着坡道旁粗糙的墙体。他知道，只要自己一不小心摔倒，就会整个人往下滚落，那只扶着墙壁的手无力为他保持身体平衡。

坡道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陡，也因此，这条路便显得格外漫长。越往下，空气越窒闷，火炬的光焰也不若先前那般旺盛，但他们终究是安然无恙地走到了底部。只是这一眼，让他全然忘记了身体的不适，震惊与恐惧立时在他心中升起。

这是一个比刚进来的平台更大，更宽敞的一个圆形空间，但它却不像之前那个平台空无一物。在其四周，鳞次栉比地矗立着一圈弯曲的白色岩柱，而在其中间的地面上，是一列凸起的白色岩石，其由一节一节更小的筒形石块组成。

“这，这是……”惊恐未消，他的目光又再次停留在了其中一节筒形石块上的事物。

“长夜”！那是他丢失的长剑。他不明所以地张大了嘴，回头望了眼莉卡，然后慢慢向“长夜”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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