彘仇 第43章 满船清梦压星河（3）

“皇后娘娘到”！听着这个声音，胡月华的心莫名的安宁下来，她努力的睁开眼睛，皇后王婉那张美丽的面孔就映入她的眼帘。“有…劳…皇后……”胡月华艰难地说道，疼痛使的她额上青筋暴起，汗如雨下，五官有些微微的扭曲。王婉轻声抚慰道：“太嫔勿要说话费了体力，太医，产婆和奶娘都已准备妥当，本宫也陪在外间等候，太嫔只需安心生产。”胡月华双眸含泪道：“多谢，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移步出去……此污秽之地……恐令娘娘不适……”

王婉微笑道：“迎接新生，本算不得污秽，生命原本就是如此生生不息。太嫔勿要分神，本宫自去屋外候着就是。”

王婉坐在外间，听着屋里不时发出的阵阵痛呼，看着宫女们端出一盆盆的血水，更漏滴滴，日光渐移，几个时辰过去了，心中不免着急起来。春日天气多变，这会子外面猛然狂风大作，恐怕是要下雨了。

一名太医疾步出来跪下道：“皇后娘娘，胡太嫔此胎并非瓜熟自落，而是摔倒受外力所致的早产，母体孱弱，胎动无力，凶险万分，恐怕……恐怕…母子俱是难以两全……”他嗫嚅着，密密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滚落下来。

“太嫔腹中，乃先帝骨血，万不可有失，必要全力救治。”王婉沉声道：“如有所需药材，尽管取来使用。”那太医低声道：“眼下情形，需用百年老参吊汤以助孕妇提气，可据臣所知，太医院，此时并无此宝物……”

“这个不难，秋菊，去取本宫私库里的那只老参来。”王婉转头对秋菊吩咐道，“可是，皇后娘娘，那棵老参是您的陪嫁之物，是您祖父留给您的，以备不时之需。”秋菊说道。

王婉道：“能救人一命，也算物有所值。不必多言了，速去取来。”那太医躬身道：“皇后娘娘慈悲心肠，实乃贤后风范，臣替胡太嫔谢过娘娘。”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一阵暴雨突如其来。疾风骤雨中，听到的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王婉双手合十，心中默念道：“谢天谢地，总算是有惊无险。”

突然听得里面一阵喧哗，那太医一溜小跑着，出来对王婉道：“皇后娘娘，不好了，胡太嫔产后血流不止，人…恐怕是不中用了。”

“怎会如此？”王婉闻言起身，快步向屋里走去。那太医跟在身后道：“皇后娘娘，胡太嫔孕中多思，又加之早产难产，引起血崩，实乃不治之症……”

屋里灯火通明，胡月华静静的躺在床上，她的肤色因失血过多，苍白的几乎透明。呛人的血腥味弥漫着整间屋子，产婆抱过一个锦缎包裹着的小小的婴儿，跪下磕头道：“恭喜皇后娘娘，胡太嫔产下了一位公主。”王婉只见那襁袍中婴儿粉粉的一团，面上皱巴巴的，此刻正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四周陌生的一切。

王婉走到床边，俯下身子，握着胡月华冰凉的手，微笑说道：“太嫔，看你生了一个多么漂亮的长公主呢。”胡月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的嘴唇噙动着，发出嘶哑的声音：“多谢…皇后娘娘，…这孩子…的命…是您…几次三番救的，真是…她的…福…分…”她喘息着，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太嫔，先看看小公主吧。”王婉柔声道。

宫女把那个小小的婴儿抱到胡月华面前，轻轻的放在她的臂弯里，胡月华费力地侧过身子，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那婴儿毛茸茸的脑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她喃喃说道：“都怪娘…不小心…才…害得你早产，你，千万莫…要怨…娘…”那婴儿似听懂了一般，委屈的“哇哇”的大哭起来。

“她许是饿了”，奶娘过来，想要抱去喂奶。胡月华却摇头道：“让我……再看看她。”她轻拍着那婴儿的后背，动作娴熟，对所有的女人来说，母性的技能与生俱来。那婴儿也渐渐的安静下来，而胡月华的喘气声却越来越微弱，难产失血耗尽了她的精神，她虚弱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是感觉自己的时间不多，她依依不舍的从那孩子的脸上收回目光，恳切的望向站在床前的王婉：“皇后，这孩子的命…是您…救的，妾身就把她…托付给您。”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她竟一下子爬了起来，王婉赶紧让宫女扶住她。她喘了几口气道：“妾身想给皇后娘娘跪下…致谢，可是，身子却不中用了…皇后，您是妾身在这宫里见过最好…的女人。都说…长嫂如母，这孩子生来命苦，没见过她的…父皇，就连妾身这个没用的……母妃也不能陪……她长大……幸好有您，她定会在……您的庇护…下平安长大。妾身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念您的恩德。”

王婉听她说的又快又急，知她是担心着这个刚刚从母体分离的婴儿。即将天人永隔，她却仍然无法舍弃这一片拳拳慈母之心。王婉看着她期盼的眼神轻声道：“太嫔放心，长公主生在皇家，定会锦衣玉食的长大。本宫会亲自教养她，待她成年，给她选一个德才兼备的驸马，让她一生富贵无忧。”那胡月华满意的点点头，她又使劲抬手摸向婴儿的脸颊，眼中的光却慢慢地暗淡了下去……

“太嫔，你给长公主取个小名吧。”王婉轻声道，十月怀胎，一朝分离，也是母子连心，让她给孩子留下一个念想也好。

“有皇后娘娘的慈爱之心，她又出生在念慈宫，小名就叫做阿慈………”胡月华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她的手直直的垂了下去，一动不动。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望着她身边正哭闹不休的婴儿，不舍得闭上…

不知何时，雨住风歇，一轮弯月，朦胧的挂在夜空，落花满径，嫩叶初绽。那婴儿在奶娘怀里睡的香甜，王婉抬头看见李恪之正站在昭阳殿里等着自己。她疲惫的说道：“皇上，胡太嫔去了，长公主就由妾身亲自抚养，她小名叫阿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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