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惨淡的晨曦挣扎着穿透笼罩陈城的厚重烟尘时,这座楚国曾经的北方雄城,已彻底沦为绝望的废墟。持续了一整夜的混乱、焚烧和零星的抵抗,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痉挛,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断壁残垣间袅袅升起的黑烟,以及弥漫在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焦糊和驱瘴惊雷残留的辛辣混合气味。
象征着楚国最后抵抗意志的熊旗,不知何时已从最高的城楼坠落,被践踏在泥泞和血污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略显破旧、却依旧坚韧飘扬的玄黑秦字军旗,插在了主城楼的废墟之上。这面旗帜,如同一个宣告,一个句点。
秦军并未进行惨烈的巷战。王翦的策略奏效了。持续的心里压迫、精准的打击、退路的断绝以及主帅项燕的昏迷,彻底瓦解了楚军成建制的抵抗。当秦军如同黑色的潮水,从数个被陷阵营打开的缺口涌入城中时,迎接他们的,更多的是丢下武器、跪伏在街道两旁瑟瑟发抖的降卒,以及躲在家中门缝后惊恐窥视的平民。
大局已定。
陈城,陷落。
嬴政的玄黑龙旗在王翦及一众将领的簇拥下,缓缓移向陈城残破的东门。马蹄踏过布满瓦砾和尸骸的街道,发出沉闷的声响。年轻的帝王面无表情,目光扫过两侧的废墟和跪伏的人群,如同在巡视自己的领地。胜利的果实已然在手,但他身上并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冰冷威仪。
“禀王上!”王翦策马靠近,声音带着鏖战后的沙哑,却依旧沉稳,“楚军大部溃散投降,零星抵抗已被肃清。项燕重伤昏迷,已被生擒,现看押于战俘营。其子项梁、项伯等率少量残部,趁乱从东门突围逃脱,末将已派精骑追击。缴获粮秣军械、府库物资正在清点,具体数目稍后呈报。”
“嗯。”嬴政微微颔首,目光投向远处,“蒙恬处可有消息?”
“回王上,蒙恬将军昨夜飞鹰传讯,巨阳已彻底掌控,通往寿春之要道尽数封锁。溃逃之楚军,已成瓮中之鳖,绝难逃脱。”王翦答道。
“好。”嬴政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传令蒙恬,稳固巨阳,清剿残敌,安抚地方。陈城降卒,择其精壮者,打散编入各营,余者,分批押解回关中,充作隶臣。城防、民政,由王绾会同当地秦吏,即刻接手。”
“诺!”王翦领命。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一名传令兵飞驰而至,脸上带着激动和难以置信的神色,滚鞍落马,声音都变了调:“报——!王上!上将军!大捷!蒙恬将军偏师,大捷!”
众人精神一振。嬴政目光如电:“讲!”
“禀王上!蒙恬将军率部在巨阳西南七十里处‘断肠谷’,截住了项梁、项伯所率之楚军残部!激战半个时辰,楚军大溃!阵斩楚将三名,俘获士卒两千余!项梁、项伯仅以身免,遁入云梦大泽!”传令兵喘了口气,脸上兴奋更甚,“此战首功,乃蒙恬将军亲卫营一名新晋郎卫——韩信!此子年方十六,于乱军之中,单骑突阵,连斩楚军七名都尉,更以奇兵绕后,直取项梁中军帅旗!楚军因此大乱,溃不成军!蒙恬将军已亲口为其请功!”
“韩信?”王翦花白的眉毛一挑,露出讶异之色,“可是太后破格擢升入郎卫营的那个频阳匠户少年?”
“正是此人!”传令兵大声道。
嬴政眼中也掠过一丝异色。他记得这个名字。李薇曾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个出身卑微却颇有天赋的少年,赞其“有兵略之奇”。没想到,初次上阵,竟立下如此奇功!斩将夺旗,这可不是寻常勇武能做到的。
“十六岁……单骑突阵,斩将夺旗……”王翦捋着胡须,老眼中精光闪烁,若有所思,“后生可畏……蒙恬倒是捡了块璞玉。”
“传寡人口谕,”嬴政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赞许,“韩信骁勇善战,斩将夺旗,立此奇功,擢升其为‘公大夫’爵,实授‘骑郎将’职,仍隶蒙恬麾下效力。其余有功将士,着蒙恬一并具表上奏,寡人论功行赏!”
“诺!”传令兵领命,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嬴政的目光再次投向满目疮痍的陈城。项燕被擒,项梁项伯败逃,陈城易主,巨阳锁钥……楚国北方的屏障和主力,至此已被彻底粉碎。通往楚都寿春的大门,已然洞开。
“传令三军,”嬴政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而威严,带着一种终结历史的冷酷,“休整三日。三日后,除留守部队外,全军拔营——”
他手中马鞭,遥遥指向东南方。
“兵锋所向——寿春!”
“大秦万年!王上万年!”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再次响起,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落幕,和一个新时代不可阻挡的来临。
而此刻,远在数百里之外,通往洛阳的宽阔驰道上。李薇的太后銮驾在精锐卫尉军的护卫下,正平稳地行驶着。车窗外,是深秋萧瑟的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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