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宫的宫门正对着御花园。
炎炎夏日,无百花争艳,湖上的荷花却开得极好。
半湖水光,半湖菡萏,绿波轻荡,秀色亭亭。
听闻皇帝驾临,翠微宫中早已收拾停当。
梅贵妃撑着病体,换了身隆重的宫装,带着宫人在门前盈盈拜倒:“臣妾恭迎陛下。”
皇帝虚扶一记:“你身子抱恙,何必来外头吹风。”
“都是老毛病了,来外面走走也好,”梅贵妃起身,“臣妾许久不曾出门,今日才发现湖上的荷花都已开了。”
皇帝朝波光粼粼的湖面望去:“朕记得你以前最爱荷花,当年你选这翠微宫,正是因为一出门就能看到花开。”
梅贵妃黯然:“臣妾一向爱使小性子,承蒙陛下不弃,让臣妾得以坐享这宫中胜景,可惜流光容易把人抛,转眼过了这么多年,臣妾也老了。”
皇帝笑笑:“照你这么说,朕岂不是更老?”
梅贵妃抬头看着他威严的面孔,轻轻一叹:“陛下是天子,是真龙,便是我们都老了,陛下也不会。”
“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皇帝迈步进殿。
梅贵妃垂首跟在他身旁:“臣妾最近时常在想,年少时争的那些想的那些,到最后又有什么意思呢?倒不如寻常人家,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平安喜乐。”
皇帝看向她:“梅妃这是有感而发?”
梅贵妃垂眼:“只是心里难受罢了。”
皇帝轻叹:“你让朕来,朕已来了。朕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梅贵妃陡然一颤:“都和梅家有关,是吗?”
皇帝点头。
梅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凄厉,最终惨然一笑:“臣妾不想分辨好坏,只想问陛下,我那弟弟是否还活着?”
“尚未可知。”皇帝道。
梅贵妃一愣:“臣妾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皇帝朝随侍的李贵看了眼。
李贵上前:“娘娘,好消息是,死者的死因已经查明,坏消息是,死者尸身难辨,梅家主是否身在其中尚未可知。”
梅贵妃的眼珠迟缓地动了动,脚下踉跄半步,脱力一般扶住桌角。
她闭上眼,念了声阿弥陀佛:“对臣妾而言,这个坏消息或许算得上是好消息了。”
皇帝在椅子上坐下:“朕竟不知你也开始信佛。”
梅贵妃缓过一口气,苦笑:“臣妾原本不信,但今早骤闻噩耗,臣妾在宫中无力施为,除了念佛还能怎样呢?”
皇帝听着她哀怨的诉说,目光落在桌上。
那里散放着两本佛经,一杯残茶,和一页没抄完的经文。
他拿起经文看了眼:“心不静,临时抱佛脚亦是无用。”
梅贵妃沉默。
她慢慢挪到桌子对面坐下,静了一会儿,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
拿起杯子,瞥见杯中剩了少许残茶,她面色一冷。
“怎么收拾的?”她向宫人道,“还不赶快把桌上的茶撤了,给陛下取壶梅子饮来。”
琥珀色的梅子饮盛在雪白的玉壶中,如水中倒映着一汪月亮。
梅贵妃亲自斟了一杯,双手捧到皇帝面前:“臣妾今日失态,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轻笑了下,接过她手中的玉杯:“你怎不问朕,梅家那些人的死因为何?”
梅贵妃怔住。
……
二皇子的马车在城门口被人拦下。
守城士兵看到车夫递出的皇子府令牌,犹豫了一下。
“京兆尹有令,命我等严查出城之人与携带之物,还请打开车帘,容卑职入内查看。”
话音落下,只听车内有人道:“二殿下欲出城公务,尔等竟敢阻拦?”
“卑职不敢,”守城士兵抱拳低头,“还请殿下见谅。”
这边的僵持逐渐引来旁人的注意。
二皇子在车里听见外面的议论声,向亲随递了个眼色。
亲随点头。
他来到门边,一把掀开车帘:“查吧。”
守城士兵告了声罪,来到车厢跟前朝里探头,只见二皇子端坐其中,神情宁定。
守城士兵愣了下,抱拳:“车内……是二殿下?”
二皇子眉心轻皱:“你不认得本宫?”
“卑职上个月才调来,我——”
士兵还没说完就被亲随推开。
“不认得二殿下,你还在这儿胡搅蛮缠?”亲随斥道,“检查完了没有?检查完了就让开。”
士兵摸摸脑袋:“可……”
“二皇兄?”附近传来一声呼唤。
车边的亲随目光一转,只见前方马上坐着一个圆脸少年,正好奇地回头望来。
“六殿下?”亲随和他同样惊讶。
六皇子驱马来到车前,看着车里的二皇子,面露惊讶:“您怎么穿成这样?”
二皇子看看自己身上的儒衫:“你呢?你那身衣裳从哪儿来的?”
六皇子一身棉布短打,瞧上去像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没有半点儿天潢贵胄的气质。
他嘿嘿一笑:“我去西山找木头,穿这身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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