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不肯离去,伏在义云身上,哭道:“阿爹!阿爹!”
义云笑道:“我肯定是不成啦!这样比活活病死倒也痛快不少。”
天权不肯走:“阿爹,我不愿一个人活着。”
义云瞪着双眼:“权儿,你可能是寒山书院唯一一个活着见过最初病例的医师,将来若裂死病扩散,你须得拼尽全力想法子救人才对得起寒山医师的名号。如今你并未感染,在这里兀自寻死觅活,算什么寒山书院的医师!”恁是到了最后关头,义云想的还是治病救人。
义云的一顿教训,让天权面红耳赤,啜泣着站起身来。
朱樱镇子上四处已经开始泼上了油和火药,桃浪的守城军已经将这个小镇团团围住。
从山上,到山下,密密麻麻,站着身穿铠甲的军士。
而更特殊的是,站在前方的军士都包着头脸,连眼睛处都带着护目镜。
在这个世界里,这样昂贵的防护装备产自寒山,是温夜拿着院长令从附近的城市四处调来的。
冷情和他的护城军站在远处的山头。
而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仁心和慈航依然乔装成普通人的样子,包着头脸,站在更远处。几乎让人看不到自己。
冷情望着下面的镇子,缓缓地举起了一只手。
传令官见状,高声喊了起来:“点火!”
朱樱镇的四周出现了无数的火把,山上的将士们将火药涂在箭头上,紧接着,每一只箭簇上都燃烧起了烈烈的火舌。
上万支箭头对准了朱樱镇,而那里,奄奄一息的亲卫队早已发现了不对,却安静得出奇。
山上的守城军都在等着下一步命令。
没有人说话。
而朱樱镇似乎也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如同一副图画一般,默默地展开在他们的眼前。
风猎猎吹起仁心的衣袍,她平静地注视着山下的小村庄。
四山环绕之下,山田点缀,有溪为之束。锦绣优美,画图难足。
传令官一声令下之后,除了朱樱镇里数千条人命,接下来,还有冷情、守城军、这里所有人以及背后无数家庭的性命。用这些性命,来换桃浪城里数百万人的性命。
来换寒星,来换天下人的性命。
值得吗?
这真是一道数学题吗?
更重要的是,牺牲了这些人之后,裂死病就真的能控制住吗?
谁也没有答案。
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做出自己的抉择,只是最后我们会因此付出代价。
只有神,才不会接受世人的审判。
冷情沉默了许久,最后道:“放箭。”
“放箭!”
“放箭!”
“放箭!”
传令官依次将命令传达下去,守城军手里缠绕的火舌抬了起来,“咻”的一声,也不知道是谁放了第一箭,紧接着,后面无数墨色的箭雨如同飞蝗一般一齐向朱樱镇飞去。
很快,山下的朱樱镇上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空气中立刻弥漫着火药的味道,山下的黑烟立刻蒸腾起来,渐渐笼罩了整个山头。
此时沉默的朱樱镇还是发出了低沉的嘶吼。
不,不是嘶吼,是哀鸣。
本来以为里面的人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可是当大火燃烧在皮肉上的时候,当浓烟锁住了视线和气道的时候,那样的痛苦还是超出了想象。
在烈火烧身中他们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想起了相约等候归来的心爱之人。
而还在随军的寒山医师更没有想到,自己的日夜救治和奔忙,换来的是这样一个结局:他们因为可能感染了裂死病毒,而被这个世界彻底抛弃了。
无数火人忍不住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无数人没有方向四处乱撞,绝望地哭喊着,挣扎着。
原本沉寂到让人误以为是一座空城的朱樱镇里,终于发出一阵一阵痛不欲生的惨叫,皮肉烧焦的味道夹杂着火油的味道冲天而起,那小镇变成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即便是冷情再如何做好了思想准备,可是当他亲眼见到眼前惨绝人寰的这一幕,依然心如刀绞。
他跪了下来。
他郑重地对着朱樱镇磕了三个头。口中喃喃念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
仁心想起了几百年前裂死病肆虐时候的惨状。
那时候的情况比眼前惨烈数十倍,几乎遍地都是软掉的尸体无人收敛,最后,尸体化作肉泥,眼睛从脸上掉下来,五官最后糊做一团,根本辨认不出究竟生前是男是女。
四处都是烧尸的火焰,到最后,尸体还是烧不过来,就这样放在路旁软成一滩血水。
那时候,说血流成河这四个字毫不过分。
病毒肆虐,民不聊生,流寇四起。
雪境、凸碧、蜜合三个国家主权摇摇欲坠,这三个改造人最后能活着也是一个奇迹。
不得已,他们派一群太医随着苏北找到了“天欲雪”飞船的船身,要借里面的实验室和剩下不多的电力来研发裂死病的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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