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风洞依旧在呜呜的低声响着,但项目指挥部平台上的气氛却格外沉凝。
明昭那张充满未来暴力美感的蓝图,瞬间激起的不是这群科学家们的好奇热血与沸腾,而是剧烈的爆裂与无尽焦虑。
质疑声浪在短暂的失神后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张明远的耳膜灌满。
“S型进气道?气流分离怎么解决?涡流失控就是机毁人亡!”
“0.0001毫米公差?老李,你们精密车间最好的手摇磨床精度是多少?”
“0.01毫米顶天了!还得靠老师傅的手感!”
“还有这材料!这吸波指标!这耐温要求!神仙也造不出来!”
“这图纸……根本就是纸上谈兵!拿去投科幻画报吧,也许还能值钱!”
负责气动的专家脸色煞白,负责精加工的老技师嘴唇哆嗦,材料组的负责人更是连连摇头,一个个眼神拒绝,带着不认可与不可置信。
这份来自星际联邦的战机蓝图所描绘的天堂,被现实的冰冷墙壁撞得粉碎。
七十年代与星际联邦科技水平之间巨大的技术鸿沟,哪怕明昭进行调整了,也如同天堑横亘在眼前。
王铁柱终于从最初的震撼和失语中缓过劲来。
惨白的脸重新涌上血色,那是被羞辱后反弹的、混合着果然如此的愤怒和抓到把柄的亢奋。
他猛地拨开挡在身前的工程师,魁梧的身躯再次堵到明昭面前,指着绘图板上那张惊世骇俗却又不切实际的图纸,口里唾沫横飞,声音洪亮得压过了所有质疑:
“张梦院士!各位同志!你们都看清楚了吧?!”
他环视四周,试图拉拢所有被现实打击的同伴。
“什么幽灵?什么0.001?全是扯淡!是空中楼阁!是根本实现不了的幻想!这图纸,除了线条画得漂亮点,有个屁用!”
他猛地转向张梦,语气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控诉和**裸的请求:
“总工!我们玄影项目时间紧迫!敌人天天在我们头顶拉屎撒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用前线飞行员的血在熬!我们耗不起!不能把宝贵的时间、有限的人力物力,浪费在这种……这种异想天开、注定失败的东西上!”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拔得更高。
“我强烈建议!立刻停止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回归我们之前论证过的、稳妥可行的技术路线!虽然RCS降低有限,但至少能造出来!能飞起来!能在战场上跟敌人拼一拼!而不是在这里对着这张废纸做白日梦!”
他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手指重重戳在明昭的图纸上。
平台上一片死寂。
除了风洞的声音,只有王铁柱粗重的喘息。
许多工程师低下了头,眼神复杂。
王铁柱的话虽然刺耳,但……戳中了残酷的现实。
时间,材料,工艺……哪一样不是勒在脖子上的要命绳索?
张梦院士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明昭的图纸上,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个让她瞳孔收缩的星际拓扑学符号,又缓缓移开,扫过图纸上每一个标注着不可能的角落。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明昭那张依旧平静无波的脸上。
没有愤怒,没有辩解,甚至没有一丝被质疑的波动。
明昭的眼神,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吵什么?”
张梦的声音不高,却让在场激烈的气氛都迅速冷静下来。
她推了推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王铁柱,又扫过所有低头的工程师。
“路线之争,靠嘴皮子能赢吗?靠拍桌子能造出飞机吗?”
她猛地一指平台下方,那灯火通明、机床轰鸣的巨大车间:
“图纸就在这!要求也在这!能不能做出来,去车间!去机床边上!用零件说话!用废品率说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王副总工,你经验丰富,你亲自带精加工组,按这图纸,先给我把机头和S型进气道的一比一验证模型铣出来!”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明昭身上,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零同志,你也下去。看着他们做。告诉他们,你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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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精加工车间。
浓烈的切削液气味、金属粉尘和机油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闷热的空气中。
巨大的龙门铣床发出沉重而吃力的轰鸣,仿佛一头不堪重负的老牛。八级钳工陈师傅,一个手上布满老茧和疤痕的精瘦汉子,正佝偻着腰,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飞速旋转的铣刀头,布满油污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操纵着巨大的手轮。
一块昂贵的航空铝锭被牢牢固定在铣床工作台上。
旁边摊开的,正是明昭图纸上那菱形机头和扭曲S型进气道的复杂曲面图纸局部放大版。
图纸上标注的精确角度和曲率半径,在昏黄的车间灯光下,如同魔鬼的咒语。
“慢点!再慢点!陈师傅!角度!注意这个过渡面的角度!”
王铁柱站在旁边,额头冒汗,声音嘶哑地指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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