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 烽燧传警讯
祁山堡的晨雾刚漫过箭楼,守烽燧的蜀兵就敲响了铜锣。那声音像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惊得麦地里的麻雀扑棱棱飞起,在金黄的穗浪上盘旋成一团灰云。
张弩正帮着羌人少年修补背粮的藤筐,听见锣声手里的藤条"啪"地断了,碎茬扎进掌心。
"是西烽燧的警号!"俄何烧戈提着弯刀从帐篷里冲出来,刀鞘上的牦牛尾还沾着麦秸,"三短一长,是魏军主力来了!"
姜维赶到望楼时,霍弋已经架起了望远镜。镜片里,陈仓古道的入口处扬起漫天烟尘,像条黄龙正往祁山方向游来。"至少五万人马,"霍弋的独眼里映着烟尘,指节捏得望远镜的黄铜边框发颤,"旗号是邓字,还有个镇西将军的大纛——邓艾亲自来了。"
马邈抱着账本站在梯级下,裤脚的泥点蹭在楼梯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线。"将军,咱们的存粮刚够支撑两个月,"他翻开账本最厚的那页,上面用朱砂画着个巨大的"粮"字,"要是被围困超过四十天,秋麦还没熟,弟兄们就得啃树皮了。"
张弩往箭楼的垛口上一趴,看见远处的烟尘里夹杂着黑点,像是推着什么东西。"那是攻城车!"少年忽然喊起来,手指在垛口的石缝里抠得发白,"我在天水城见过,比城门还高,能撞开石头墙!"
姜维接过望远镜,镜片缓缓移动,扫过魏军的队列。邓艾的中军阵里插着面黑旗,旗下的战车盖着黑布,隐约能看见金属的反光。"不是攻城车,"他忽然开口,声音比晨雾还凉,"是投石机,至少二十架——邓艾想砸开咱们的粮仓。"
俄何烧戈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弯刀在手里转了个圈:"让羌人的骑兵去袭扰,把他们的投石机烧了!"他往帐外喊了声,几个羌兵立刻解下战马的缰绳,马蹄在石板上刨出火星。
"不行。"姜维放下望远镜,指尖在城砖的裂缝里轻轻划着,"陈仓古道两侧是悬崖,骑兵冲过去就是死路。"他转向霍弋,"把连弩都搬到北墙,那里对着古道的狭窄处,能形成交叉火力。"又对张弩说,"你带五十个会爬树的弟兄,去西坡的松树林里,把油布包着的火弹挂在树枝上——等魏军过了峡谷,就点火。"
张弩刚要跑,被姜维一把拉住。少年低头看见将军的手正按着他胳膊上的伤疤,那里的痂刚掉,露出嫩红的新肉。"火弹要等敌军的后队过去再扔,"姜维的声音放轻了些,"前队有盾牌手,烧不着。"
王大爷这时提着个竹篮爬上望楼,篮子里装着刚蒸的青稞馍,还冒着热气。"将军,让弟兄们垫垫肚子,"老汉往垛口外望了眼,忽然往地上啐了口,"邓艾这老东西,去年还跟咱们换过麦种,转头就来打咱们,良心都被狗吃了!"
姜维拿起个馍,温热的水汽模糊了视线。他想起去年秋天,邓艾的使者确实来过,用二十车豌豆换了祁山的青稞种,说要在陈仓试种。那时使者还说,邓将军常念叨"陇西的麦子不该沾血",现在想来,全是谎话。
"马邈,"姜维把馍塞进怀里,"去告诉各营,今天的早饭加倍,让弟兄们吃饱。"他往陈仓古道的方向瞥了眼,烟尘已经漫到峡谷口,"告诉伙夫,把剩下的青稞面全做成硬饼,能放得住的那种——说不定要打持久战。"
俄何烧戈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弯刀指向西坡:"你看那小子。"张弩正指挥着蜀兵往松树上挂火弹,少年像只猴子在树枝间蹿,怀里的火折子被风吹得明明灭灭。有次踩空了,抓住根粗枝荡了个秋千,引得树下的羌人少年一阵哄笑。
"他长大了。"姜维的嘴角难得扬起点弧度,"在天水城时,看见血还会手抖。"
霍弋在一旁调焦距,望远镜里突然出现了邓艾的身影。老将军穿着件灰布袍,骑在匹瘦马上,正指着祁山堡的方向说着什么。他身后跟着个穿银甲的少年,是邓忠,手里捧着个锦囊,时不时往里面塞着什么。
"他们在看粮仓的位置,"霍弋的声音沉下来,"邓艾的眼睛真毒,隔着三里地都能找准目标。"
姜维从箭楼的角落里拖出个陶罐,里面装着去年留的青稞种。他抓起一把撒在城砖上,麦粒滚落时发出"嗒嗒"的响,像在倒计时。"让马邈把粮仓的青稞分一半藏到暗道里,"他忽然下令,"表面上只留三成,堆得松松散散的——让邓艾以为咱们的粮不多了。"
远处的铜锣声又响了,这次是两短两长,意思是敌军开始列阵。张弩从松树上滑下来,手里举着面红旗,对着望楼使劲晃。风把他的喊声送过来,断断续续的:"火弹...准备好了...就等...他们进来..."
姜维望着少年被风吹得贴在身上的战袍,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麦子要经历风霜才能饱满,人也一样。"他握紧腰间的剑柄,那上面还刻着"汉祚永昌"四个字,是诸葛亮临终前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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