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娘水米不进,枯坐着熬时辰。
这或许是她这一生中最决绝的时刻,也是最胆大包天的时刻。
捱到临近姜氏就寝的时分,秦姨娘依依不舍地捏了捏手里的小荷包,最终一咬牙塞进怀中,匆匆走向慈清堂。
用碎银开路,守门婆子才肯懒洋洋地挪身去传话,秦姨娘立在院门外等。
等了近一盏茶的功夫,才等到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画屏姗姗而来。
画屏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连身子都懒得欠一下,满脸尽是不加掩饰的轻慢:“姨娘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秦姨娘眼看是彻底失宠了,既开罪了郡主,又惹恼了老夫人,在沈园过得连婢女都不如。
秦姨娘赔着小心,脸上堆满讨好的笑,“画屏姑娘,想求你个事。”
“什么事?”画屏暗自得意。这位戏子出身的姨娘,如今也不得不在她面前低眉顺眼。丫鬟又如何?不照样拿捏姨娘嘛!
秦姨娘笑容更谦卑了,“上回老夫人叫我过来训话,走得匆忙,一不小心把夕哥儿的金锁落在这儿了,”她故意顿了顿,见画屏眼里闪过一道光,心下冷笑,面上仍软着语气,“画屏姑娘,可否放我进去找找?”
画屏眼珠子上下左右滴溜溜的转,不答应也不拒绝。
秦姨娘心领神会,凑近些低声道,“画屏姑娘行个方便吧,那是夕哥儿周岁时郡主赏的,纯金打的,上头还镶着红蓝碎宝...”边说边从袖中悄悄递过一个荷包,塞到画屏手里。
画屏两指一捏,荷包又薄又轻,料想没几个钱。可那金锁却是值钱的,尤其是郡主赏的。
“姨娘东西掉哪儿了?这黑灯瞎火的,怎么找啊?”画屏嘴上敷衍着,心里却飞快地盘算,一会儿她也要“帮忙”找,找到了,自然就归她了。
只要没人亲眼看见,谁能指认她拿了金锁?
秦姨娘如今就是沈园地沟里的老鼠,烂泥一滩,谁都能踩上两脚。
就算她明知是被自己昧下了,量她也不敢声张!
秦姨娘边笑边往前走,画屏不自觉跟上,“我记得,好像是在老夫人屋里...也有可能是掉在院里了。画屏姑娘,劳你帮我一并找找可好?”
画屏大喜,正愁没借口插手,秦姨娘就把话递到嘴边了,“行吧行吧,姨娘手脚轻些,老夫人已经睡下了。”
“老夫人今日饮过安神汤了么?”秦姨娘不动声色地快走两步,与画屏拉开距离。
画屏语带讥嘲,“早服下了。说起来还得谢谢姨娘,若不是您,老夫人也不至于烦心到夜夜离不了安神汤。”
秦姨娘趁着画屏絮絮叨叨,目光移开的刹那,袖中手指一弹,一件小金器悄无声息地飞进了草丛深处。
秦姨娘低声下气地哀求,“画屏姑娘,我进屋去找找。麻烦你在院中帮我寻寻?咱们分头找,动静小,也更快些。”她手一指,“上回我在那个角落理过裙摆,兴许就掉在那儿。”
画屏立刻应声去找,根本顾不上秦姨娘人往哪去了。
秦姨娘见她走远,立刻转身进屋,熟门熟路地摸到老夫人卧房里。
这里她再熟悉不过——从前老虔婆就寝,都是她贴身伺候。老虔婆夜里从不点灯又极畏光,窗户封得严严实实,窗棂内外悬着厚厚的墨绿色绒缎帘子,遮得密不透光。
如今老虔婆上了年纪,夜夜离不了安神汤,一服下便睡死过去,雷劈都难醒。
黑暗中,秦姨娘凭借记忆悄无声息地摸到窗边。她用手指仔细摸索着,找到两扇窗户闭合的缝隙后,用指甲抠开一点边,勉强推开一指宽的缝隙。
一丝微弱的凉风从缝隙中渗入。
确认无误后,她迅速抽身退回正厅,脚跟刚站稳,帘子一动,画屏恰好抬脚走了进来。
画屏脸上掩不住的喜色,想必是捡到了那枚小金锁。那金锁精致小巧,镶满细碎宝石,是夕哥儿幼时最爱把玩的物件。
上回她硬是没舍得拿出来给老虔婆赎人,可今日她实在是没法子了,手里连一个值钱的物件都没有了。
秦姨娘素来知晓画屏家境贫寒,她当大丫鬟的月钱,多半都填给了家里,下头还有两个弟弟要抚养,一大家子吃穿嚼用,几乎都压在她一人肩上。
对老夫人再忠心,也抵不过一个金锁的诱惑。
“没找着。”画屏压下嘴角,装作不耐烦的样子,“丢了就丢了吧,横竖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姨娘快回去吧,让老夫人知道我放你进来,我也是要挨罚的。”
秦姨娘心底冷笑,这小贱人得手了就要撵她走,生怕她看出端倪找她撕闹。
“是是是,多谢画屏姑娘。”秦姨娘讨好的赔笑,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沈园便添了位病人——慈清堂的老夫人夜里着了凉,清早起来便头痛欲裂,染了风寒病倒了。
秦姨娘煞有介事地来来回回往慈清堂跑了好几趟,隔着院门便能听见老虔婆在堂内咳得地动山摇。
她苦守在门外,见画屏引了大夫进院门,便随即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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