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开,像一把被海水反复打磨的银刀,一刀划破浓黑。
逐浪“哗”地一声冲出水面,赤金珊瑚枝上挂满碎裂的浪屑,在曦光里炸成千万点琉璃。船身骤停,惯性把众人狠狠掼在甲板——啪嗒!
润泽最先跌跪在地,胸膛剧烈起伏,鲛绡残布黏在渗血的锁骨上。他五指抠住船舷,手背焦黑的燎泡被风一刺,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却仍挣扎起身。祭月半跪在商若身侧,月白衣袖被鲲魄灼得焦黄。他一手托住少女后背,另一手仍死死维持那枚金色护盾——护盾里,鲲魄静悬,幽蓝光丝像海月水母,一根根伸出触腕,缠满整艘逐浪。
“阿若?”
他声音低哑,带着潮气。指尖拂去她鬓边湿发,才发现自己指节也在微颤。商若摇摇头,唇色苍白却弯起一点笑:“……死不了。”
她撑着祭月的手臂坐起,袖口滑落,露出小臂被灵线勒出的红痕,像雪地里开出的朱砂梅。另一侧,图昊以刀鞘杵地,半跪的姿势慢慢挺直。玄衣破开数道口子,露出肌理分明的臂膀,上面布满细碎冰渣。他抬眼环视,瞳孔在骤亮的天光下缩成针尖——海面不再是东境的湛蓝,而是一片沉沉墨黑,连浪花都像被砚台磨过。
润泽缓缓站来走到船边,惊呼道:“逐浪竟将我们带到西海墨渊之地了。”
海面不再是东境的湛蓝,而是一片沉沉墨黑,连浪花都像被砚台磨过。
“西海墨渊……”
图昊喃喃,声音里带着铁锈味,“不过半个时辰,横穿两域。逐浪竟快到这种地步?”
润泽踉跄到船首,手掌贴上珊瑚舵盘。
图昊打量着西海的海域问润泽:“这逐浪竟如此快速,不过半个时辰,竟然跨越了东西两个方位。”
润泽点头:“出了玄冥之地那吞天应该感应不到这鲲魄了吧!”
祭月手中的鲲魄缓缓浮于逐浪上方,蓝色灵息更盛,祭月抬头看向上方的鲲魄道:“这鲲魄有异,它的灵息控制了逐浪,不知它要带我们去哪?”话音未落,鲲魄的光亮忽地拔高。
蓝色光丝猛然收紧,逐浪被拽得船头昂起,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润泽一顿,一个跃身便已浮于上空,眸色一沉,双手结印,红盾光芒暴涨,像一轮小太阳强行把鲲魄往下压。
“不对劲。它‘控制住了逐浪,逐浪与我失去了联系’。”
他抬眼,瞳孔里映出光丝延伸的尽头——那里,墨蓝的深海裂开一道银蓝缝隙,似有人在水中点燃万盏鲸灯。
“是人鱼族的虹渊结界。”
润泽一个纵身掠在桅杆,脚尖点在珊瑚旗杆顶端。海风灌满他破碎的衣摆,像一面残旗。
“是人鱼族的地方!再往前就是他们的禁海了!”
祭月当机立断:“想个办法将逐浪住下,改道东海之滨!”
润泽点头:“好!”
润泽翻身落回甲板,左手掐诀,右手并指如剑,一道青碧符纹啪一声,贴在舵上。符印刚触及蓝光,便像雪入沸汤,瞬间消弭。
逐浪纹丝不受影响,鲲魄的光丝反而收得更紧,逐浪发出“咯吱”的哀鸣,船身被拖得滑向那道银蓝裂缝。图昊握紧刀鞘,指节泛白:“行舟完全不受我控制,除非毁了它,否则——”
“毁不得。”祭月打断他,眼底映出越来越亮的蓝光,“那是你先祖给龙族仙器。”
商若忽然抬手,指腹抹过脸侧发丝,笑得肆意:“那就让它带路。”
她霞色虹渊在船头碎成漫天流火,逐浪被鲲魄的幽蓝光丝牵引,像被一尾看不见的巨鲸拖入深海心脏。
甲板之上,咸涩的风卷着细碎水珠扑打众人面颊,仿佛连呼吸都带上了锋刃。商若一步踏前,赤足碾过积水,掌心覆在祭月手背的燎泡上。
“子川。”
她侧过头,湿发贴在苍白脸颊,嗓音却像拨动的冰弦,“东海书阁第三层,最里侧那册《沧海遗录》——你可还记得?”
祭月指尖一顿,紧握的拳倏然收拢。
“‘鲲魄为引,开归墟之门;可寻龙渊之路。’”
他低声复述,眸底浮起恍然之色,仿佛那卷泛黄的古籍正一页页在瞳孔里翻动,“若古籍无误,此时的鲲魄在在——引路去归墟。”
润泽原本紧绷的肩线猛地一松,焦黑指尖因惊喜而微颤。
“归墟……原来它要带我们去归墟!”
少年声音拔高,尾音被海风撕得破碎。
祭月着:“听说人鱼族便是生活在归墟地界,是唯一一个可自由进出归墟的种族,若我们能进入归墟那么有鲲魄引路就能打开龙渊的通道,如此深海的龙族便能回家了!”
润泽瞬低落,“可我与龙爷爷往来人鱼族数次,从未见过半分归墟影子。人鱼王更是亲口否认此地存在。”
商若眯起眼,视线穿过桅杆上跳动的蓝光,望向那道越来越近的银蓝裂缝。
“你方才说,前方乃人鱼禁海。”
她抬手,指尖在虚空描摹裂缝轮廓,声线压得极低,“既是禁地,便意味着你们从未涉足。——若归墟真的存在,只可能藏在那里。”润泽深吸一口带着盐霜的空气,胸腔里像有火炭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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