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尚未破晓,水城外如薄冰的气泡结界被潮声一寸寸推开。
润泽立在结界尽头,海青色的袍角被浪掀起,像一面未展的帆。他抬手,指尖划过水痕,一线淡红光痕没入浪浪远处。只听“轰隆”一声轻响,远处蓝黑的水幕下浮起一抹绯红——那珊瑚舟通体赤金,枝丫嶙峋,仿佛一整座海底宫殿被缩成巴掌大小,又倏然舒展,稳稳停在众人面前。
珊瑚舟檐角挂满了细小的夜明珠,此刻仍闪着星屑般的余辉。润泽微微扬颌,眸里带着少年人压不住的得意:“诸位,这便是我的逐浪。有它在,东海不过一衣带水。”
商若双手背在身后,踮着脚绕着舟身打圈,杏眸里盛满惊艳。她忽然探出一指,轻敲船舷,“叮”一声脆响,像敲在玉磬上。
“润泽——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厉害的法宝。”她拖长了腔调,故作埋怨,“上回咱们被那条大鲲追得抱头鼠窜,你倒好,藏着这等宝贝看我们差点被死亡冰柱给困住?”
话是怪罪,尾音却带着笑。说话间,她已纵身跃上甲板,回身冲润泽皱了皱鼻尖,发梢上沾染的水珠甩出一道亮弧。
润泽被她盯得耳尖泛红,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当时……忙着逃命,给忘了。”
“逃命也能忘?”商若瞪圆了眼,双手叉腰,“下次可不能再给忘了,若再遇那鲲鱼,定要拿出来与它比比!”
祭月负手立在舷梯旁,月白长衫纹丝不动,像一截冷玉。他垂眸打量舟身,指尖掠过一道暗青风纹,灵力丝丝缕缕缠绕其上。
“这行舟做工精巧,风系符纹排布得如此缜密,竟能在虚空中撕开缝隙。”他抬眼,声音低而笃定,“这舟,可短距离破空而行?”
润泽被一语道破,眼尾飞起,藏不住的骄傲:“不错。先祖在‘苍穹关门’那日,为留在凡间的族人留下此舟。在危难时刻,这行舟能快速带族人逃离,一息千里,保命足矣。”
图昊蹲在舟首,指腹摩挲着一道暗红符纹,那符纹像一截燃烧的火髓。他声音闷沉,却掩不住赞叹:“竟是仙界法器。外有玄水护阵,内有离火攻纹……进可破浪化刃,退可隐入沧溟,的确罕见。”
润泽闻言,眸光一亮,:“图昊兄,眼光不错,看来你非常了解阵法之术。”
却见图昊眼底浮起一层黯色,像灯火被水浇透。
以前学过些阵法皮毛罢了。”图昊低声补了一句,指尖无意识收紧,指节泛白。浪头拍岸,一声重似一声。祭月侧眸,捕捉到他眉间一闪而逝的隐痛,便温声打断:“潮信已起,再耽搁便要错过洋流。”
润泽瞬间回神,长袖一拂,灵息涌出,在掌心凝成一枚旋转的碧符。
“诸位站稳了。”
他双指并拢,碧符碎成光屑,没入舟身。珊瑚枝丫间亮起万千符纹,像海底火山同时苏醒。逐浪舟首轻抬,无声无息地切入深海之中,留下一道绯红光痕。浪墙向两侧分开,如被无形之手拨开,舟影瞬息百丈。商若扶着明珠檐角,回头冲润泽笑喊:“润泽,下次你让逐浪带我上天飞飞!”
润泽扬声答她,笑声散在海风里:“行呀!下次我用逐浪送你们回神山。”
商若笑的明媚:“一言为定!”
祭月与图昊并肩立于舟尾,一人衣白胜雪,一人玄衣如墨。浪花映着二人沉默的侧影,像一幅被水晕开的水墨。逐浪破水而去,天水交界处,一线金芒悄然跃起。
逐浪疾驰,身侧海水被拉成一道道幽蓝的光带。
几道呼吸之前,水城的灯火还在船尾摇曳;此刻,那抹微光早被深海吞噬,只剩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墨。
——嗡!
润泽怀里的鲲魄珠骤然一跳,像被巨锤擂鼓。灼人的热浪透过鲛绡直烙胸口,他“嘶”地抽气,指节瞬间掐紧衣襟。“怎——”
话未出口,珠子已自行挣断丝绳,赤红如烙铁,悬停在他胸前寸许。红光把少年苍白的脸映得血红,额前碎发卷曲焦黄。“祭月!”润泽声音劈了叉,另一只手已覆上鲲魄,鲲魄的热灼痛着他的皮肉,“——是玄冥海蜮!吞天……吞天的残躯在召回鲲魄!”轰——
逐浪外,整片海水像被投入万钧熔岩。浪头鼓起、炸碎,化作沸腾的银白。幽暗深处,一个旋涡缓缓撑开海水——黑得连光线都被绞碎。祭月一步滑到润泽面前,月白衣袖被热浪掀得猎猎作响。
“给我。”
他嗓音低而稳,像冰层下的暗流。双掌交错,金辉迸溅,凝成一枚旋转的符轮——鎏金般的灵息化作金盾将鲲魄珠囚在里面灵。符轮嗡鸣着扣向鲲魄。珠子疯狂挣扎,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火舌舔舐金盾,溅出猩红星屑。逐浪猛地一歪,船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逐浪被漩涡吸入,缓缓向下旋转离漩涡中心越来越近。
祭月唤道:“阿若,快来助我!”
商若踉跄半步,单手撑住壁板,一个闪现便出现在祭月身后,一只手已扣住祭月肩背,带动灵息送入祭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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