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外,甲胄摩擦的金属声低沉而规律地响着,如同永不停歇的丧钟。
殿内,唯有墙角那豆大的烛火,还在徒劳地跳动,将简诺的影子投在冰冷的墙壁上,如同一个在黑暗中无声挣扎的鬼魅。
【滴!生存威胁度下降至95%。宿主存活可能性微弱提升。请继续努力。】
脑海中,那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残酷的评估意味。
95%就95%吧!好歹暂时死不了!
简诺艰难地拢了拢敞开的衣襟,冰冷的手指触碰到同样冰冷的锁骨,激起一阵寒颤。身体虚弱得连支撑自己坐直都异常费力,骨头像是散了架,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暂时逃离死亡的阴霾,简诺静下心来搜索关于这具身体“李昭阳”的记忆。
汉宫昭阳殿的尊贵辉煌,与“如日中天”的磅礴气象,都凝结在“昭阳”这两个字里。
李渊在群雄并起的烽烟中为长女定下此名,其深意早已超越寻常的期许。
与宫中那些名字或柔婉如柳、或寻常如“丽质”“淑贞”的妹妹们相比,她生来就站在了父爱最炽烈的光晕中心。
即便她早已是窦家的媳妇,膝下承欢着两个稚龄儿女,在李渊眼中,她似乎永远定格在那个需要他庇护、值得他倾其所有去疼爱的“乖乖女”模样。
这份宠爱,并未因嫁作人妇而减损分毫,反而更添了几分肆无忌惮的亲近。
按唐制,出嫁公主归宁需遵循礼法,李渊却时不时的宣她进宫,这次更是因女儿患病,破例允许已出嫁的她宿卫宫中侍疾。
帝王珍玩本应先赐后宫或太子,李渊却新鲜东西都给她留一份,逾越了“夫家为先”的世俗规范,将她永远置于“女儿”而非“外嫁妇”的身份。
已是外嫁之身,却在这深宫禁苑,依然牢牢占据着帝王心头最柔软、最特殊的一角。
这份恩宠,如同她名字里的那轮骄阳,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视,也灼热得让旁人只能退避三舍。
虽不知李渊为何如此偏爱这个史载极少的女儿,好歹为她争取一线生机。
不然没法解释她醒来后,弥漫在室内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药香,分明是毒杀之后,被强行挽救的痕迹!
是有人在“李昭阳”濒死之际,动用了珍贵的解毒之药,将她从鬼门关硬生生拉了回来!
为什么她以长姐身份探望“病弟”,换来的却是灭口毒酒,说起来也是无妄之灾。
起因是那份属于长公主的责任,或者说,是深植于血脉深处、对那个并不算特别亲近的二弟李世民,一丝被礼教包裹着的、模糊的关切。
太子府饮宴后突发“急症”?这消息透着古怪。作为长姐,于情于理,她都应代表皇室,也代表她自己,去探望一番。
秦王寝殿内,光线被厚重的帷幔切割得支离破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气息。
李世民躺在宽大的榻上,身形似乎比记忆中单薄了些。
李昭阳走近几步,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他的脸,哪里是寻常病容的苍白或潮红?那是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涂了一层劣质蜡油的蜡黄!
嘴唇干裂起皮,毫无血色,然而在那皲裂的边缘,却隐隐透着一圈极其不祥的乌青色!如同被墨线细细描过,在昏暗中散发出死亡的讯号!
他双目紧闭,浓黑的剑眉紧紧拧成一个痛苦的结。
即使在深沉的昏睡中,他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细微地抽搐着,每一次抽动都牵扯着那蜡黄的面皮,显得格外诡异。
汗水浸透了他的中衣,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紧绷而僵硬的线条。
这绝不是普通的急症!
李昭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袖中的手指死死掐进了掌心,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维持表面的镇定。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思绪——毒!这分明是中毒之相!
太子府饮宴…急症…二弟…这背后牵扯的,是何等滔天的阴谋?!那股混杂着死亡气息的药味,此刻更像催命的符咒,让她几乎窒息。
她强忍着喉咙的翻涌,匆匆结束了这场探视。走出寝殿,初夏的阳光刺眼,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彻骨的寒冷。
不祥的预感如同沉重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
当晚,秦王府设宴,答谢前来“探病”的宗亲。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珍馐美馔罗列满案。
觥筹交错间,衣香鬓影,笑语喧哗,好一派皇家的富贵祥和。然而这一切落在李昭阳眼中,却如同蒙上了一层血色的薄纱。
她坐在席间,只觉得那辉煌的灯火刺得眼睛生疼,丝竹之声聒噪得令人心烦意乱,席间的笑语更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帷幕传来,模糊而遥远。
周围的一切都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虚假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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