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裹挟着门外浓重的夜色,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秦王,李世民。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的铠甲,剑眉之下,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如同淬了寒冰的古井,没有丝毫温度。
沉沉地扫视进来,目光锐利如刀锋,最终落在蜷缩在窗下阴影里的简诺身上。
那目光,像无形的刀锋刮过皮肤,冰冷刺骨,带着审视猎物般的压迫感。
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殿门,寝殿内本就稀薄的空气,仿佛瞬间被他身上散发的无形威压彻底抽干,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身后,是更深沉的黑夜,殿外卫士手中火把的光线在他玄甲边缘勾勒出一道跳动的、危险的红边。
“阿姐。”
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像一块投入古井的石头,只激起一点冰冷的涟漪。
“方才,”他往前踏了一步,锃亮的战靴靴底踩在光滑的金砖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嗒”一声,在死寂中格外惊心,靴底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泥泞和暗褐色的痕迹,“喊些什么?”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牢牢攫住简诺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那审视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疑虑。
他微微侧首,冰冷的视线扫过简诺枯槁散乱的长发、汗湿黏在颈侧的碎发、以及那敞开的领口下苍白得刺眼的锁骨,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简诺强迫自己抬起沉重的眼皮,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暗流的眼睛。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但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殿内烛火不安地跳动,在他的甲胄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星……星象……”简诺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音节都牵扯着喉管的剧痛,“我看见了……荧惑守心宫……太白……太白犯轩辕……”
每一个天象名词,都像耗尽了残存的力气。
简诺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痛苦地蜷缩,手指下意识地抠进冰冷的地砖缝隙,试图抓住一点实在的东西。
咳出的血沫溅落在素白的寝衣前襟,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在惨白的底色上格外狰狞在昏暗光线下更显触目惊心。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尖细、惶恐到了极点的声音:“殿下!秦王殿下!钦天监正使急奏!有要事!天大的要事啊!”
一个身着深青色官袍、帽翅歪斜的老臣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到了殿门口。
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的汗珠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油光。
他根本不敢抬头看殿内的情景,只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一卷密封的、用金泥封口的紧急奏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启禀……启禀秦王殿下!天象……天象骤变!荧惑……荧惑守于心宿!太白……太白经天,大犯轩辕!”
“此乃……此乃亘古未有之凶兆!主……主刀兵大起,血光滔天,社稷……社稷危殆啊!”
老臣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筛糠般抖动着。
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寝殿里。
李世民握着剑柄的手,指节骤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向跪在门口、抖如秋叶的钦天监正使。那眼神里的压迫感,几乎让老臣当场瘫软下去。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殿内只剩下那老臣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和简诺粗重艰难的喘息。
李世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看向门口的目光。
那目光重新落回简诺身上,变得无比幽深,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无数晦暗不明的情绪——惊疑、审视、忌惮……
还有一丝被强行压下的、冰冷的杀机。
他一步步向简诺走近。
锃亮的战靴踏在地砖上,发出沉重而规律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脏上。
他在距离简诺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微微俯身,距离近得简诺能清晰地看到他眼白上细微的血丝,以及瞳孔深处那一点令人心悸的寒光。
“阿姐,”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刀锋刮过骨头的冷冽,“你何时……”
他顿住了,目光锐利地在简诺脸上逡巡,仿佛要穿透这层苍白虚弱的皮囊,看清里面藏着的到底是什么。
“……通晓了这等玄奥天象?”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来了!这致命的问题!
喉咙里的灼痛和血腥味翻涌得更加厉害。
简诺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四肢百骸的剧痛。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寝衣,黏腻地贴在冰冷的皮肤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眼角的余光瞥见身侧不远处,刚才跌倒时脱手掉落在地的那面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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