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些“陆尘”血字滑入坑底,像蚂蚁归巢,密密麻麻地爬向那块无面石碑。
它们不是散乱流淌,而是自动排列、组合,一层叠着一层,竟在碑前拼出一张脸——轮廓分明,眉骨高耸,唇线紧抿,七分像我,三分却像是从千万张陌生面孔里揉捏出来的残影。
那不是我的脸。
那是它想让我成为的脸。
“它在用你的血……造你……”曾瑶死死抓着我的手臂,指甲几乎抠进肉里。
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却在我耳边炸开一道惊雷。
我笑了。
笑声干涩,像是从喉咙深处撕出来的。
笑到眼角渗出泪,笑到胸口发疼。
“它造的哪是我?”我喃喃道,盯着那张由我鲜血构筑的虚影,“它造的是它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空壳——一个靠偷名字活着的怪物。”
风从深渊里爬上来,带着腐墨与铁锈的腥气,还有一声声细碎的呢喃,像是无数人临死前最后的呼喊,又被缝进同一页纸里反复诵读。
那些名字……全都是被抹去的。
被烧掉的。
被遗忘的。
它们堆在这里,成了这块碑的养料。
而它现在,想用我的名字,完成最后一块拼图。
不行。
老子的名字,从来就不是谁想拿就能拿的。
我咬破舌尖,剧痛如针扎进颅骨,强行催动最后一次“知识洞察眼”。
视野瞬间雪白。
世界褪去了颜色,只剩下灰雾般的流动轨迹——人心、记忆、执念,全都化作丝线,在空中交织成网。
而那石碑……根本不是石头。
它是一团不断旋转的灰雾,由亿万残名缠绕而成,像一颗搏动的心脏,又像一口倒悬的井。
它的核心处,浮着一座空王座。
王座上刻着三个字:真名者。
可那字迹……竟与我当初用刀尖刻在曾瑶脊骨上的“尘哥”同源!
笔锋转折,力道走势,甚至连墨意残留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耳边骤然响起杂音,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低语如潮:
“……名属众忘……非属众念……”
“真名无主……唯执可立……”
“你非真名……你不配……你终将被吞……”
话未听完,大脑像被人猛地抽走了一根神经,剧痛炸开。
我知道——失忆要来了。
这一次,会带走什么?
会让我忘了曾瑶?
忘了穿越?
忘了自己是谁?
不能停。
我还不能停!
我踉跄扑向坑边,匕首早已断刃,只剩半截残柄。
我抓起它,狠狠划过手腕、脖颈、心口、大腿……每一处大穴都被割开,鲜血如雨泼洒而下。
血珠落地,不再是“陆尘”二字的工整排列,而是崩散成千千万万的碎片,像星火,像尘埃,像一场红色的雪,尽数坠入深渊。
我不再抵抗失忆。
反而放任它吞噬我。
现代的高楼在眼前崩塌,霓虹灯碎成光点;穿越那天的雷光劈开天幕,我倒在泥泞中睁开眼,看见曾瑶跪在身前,颤抖着叫我“主人”……那一瞬的羞怯、那一声轻唤,像刀子剜进心窝。
这些记忆,全都化作了血字,飘向坑底。
我的过去正在消失。
我的身份正在瓦解。
但我还剩最后一口气,最后一道执念。
我扑倒在曾瑶身边,她已几乎昏迷,脊背上的金痕不断渗出黑血,仿佛被那碑灵强行抽取某种共鸣。
我颤抖着抬起手,按在那道“尘哥”的刻痕上。
指尖触到的不是皮肤,是灼热的烙印,是她这些年追随我的执念所凝。
“你说名字是别人给的,命是自己抢的……”我低吼,声音嘶哑如野兽,“那今天,老子就用你抢命的念,当最后一把火!”
我不是为了成神。
不是为了不朽。
我只是不想让这块碑,把我的名字变成它的祭品。
我以残魂为引,引爆所有洒落的血字——那些由我生命、记忆、存在凝成的文字,在坠入坟场的瞬间轰然炸裂!
幽白的火光冲天而起,不是向上烧,而是向内卷,像一口倒扣的钟,将整个记忆坟场笼罩其中。
唯有那一道金痕般的血流,未被引爆。
它如游龙般蜿蜒而下,直冲曾瑶脊骨上的刻痕,没入其中,仿佛点燃了某种沉睡的种子。
坑底,石碑猛然一震。
那张由“陆尘”血字拼凑的脸开始扭曲,五官错位,嘴角撕裂到耳根,眼眶中涌出墨汁般的黑雾。
它……在尖叫。
却没有声音。
我笑着咳血,温热的液体顺着唇角滑下,滴在坑沿的碎石上,像一朵朵绽开的红梅。
“你靠‘被记住’活着,可老子这一生,只被一个人记住……”我盯着那张扭曲到近乎崩溃的脸,声音轻得像梦呓,却又带着焚尽一切的疯狂,“而她记住的,从来不是你想要的那个‘真名者’!”
话音未落,曾瑶脊背上的金痕骤然爆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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