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挣扎了。
他明白,四年前那一别……再回头,只剩无语凝噎。
他突然想起,四年前去云霞寺的时候,他祈求神佛保佑,让他得胜归来,让她免于磨难,一生安乐。
门外风雪交加,白色的冰晶落在手上,瞬间融化,出门去,雪压断树枝,咔嚓一声砸下。
似远似近,似天外一曲相思。
折花枝,恨花枝,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
彼时,他想,即便分离,相思不尽,此间长相思,留绵绵情意长相期,留到西窗剪烛时。
有情人分离,有恨一般的怨,才有恨花枝。
可原来,咫尺天涯,满身遗恨。
楚云笺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哥哥,别难过——我会拼尽一切活着,等我们再见。”
“好。”
有齐久臻,混出去就变得容易了些,一个“流散”的小队被俘,成功让他们被抓。
抓他们的还不等邀功,转头人就没了。
一路向西,以经商为名,编了一套深仇大恨的说辞,混入商队边缘。
四个人一路上卖着中原花样,做着吃食,胡人地界的汉人商户陆陆续续冒头,口里吃着家乡的菜,说着思乡爱国,吟诵明月近而故乡远,但人却不肯回归故里。
花了些银子收了个商铺,又雇了些人四处宣传,终于是惹来了一场争端。
“就是你们,这帮汉人,敢抢我的生意?”
女人一身貂裘,上挑的眼睛一眯,凶光显露,不等他们回答,手臂一震,“呼”一声破风声,鞭子直接朝着他们的脸扫来!
昆岐眼疾手快,拉着楚云笺后退,险险避开。
昆池池抓住鞭子,那女子扯着另一头,谁也不让谁。
“好了,阿池。”
昆池撇撇嘴,毫无预兆地松了手。
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另一头骤然没了力气,她踉跄几步,身后人赶紧挡了一下,才免于跌倒。
“卑鄙的汉人!看起来,你就是他们的头了,不如你我比一比,分个高下!”
楚云笺歪了歪头:“我为什么要和你比?”
“怎么,敢来做生意,没胆子赌一赌?比武,你赢了,我把我的铺子给你,你输了,死!”
“喂,我看起来很蠢吗?那不如这样,你若是输了,铺子给我,你自尽,我输了,回大宁。”
她看傻子似的模样,往南指了指。
那女子咬了咬牙,一甩鞭子:“好!那就生死对赌!你敢不敢?!”
“不敢。”
“你!宁国人果然都是缩头乌龟,既然不敢,又为什么到我国!”
“怎么,你们这是赌命来的?我来是为活着,不是为了同你赌的——更何况,我身边也有人,真的打起来,你这几个未必是他们的对手,我干嘛自讨苦吃和你赌呢?头脑简单。”
“你!你找死!”
那人恼羞成怒,鞭子甩的猎猎生风,昆池上前,一手卷住她的鞭子,使劲一扯,那女子直接被带了过来。
眼看就要迎上昆池的拳头,她看了一眼自己的鞭子,忍痛放了手,稳住身形,目光愤恨。
“还我!”
昆池朝她笑笑,顶着她愤恨的目光走回来:“小姐,这鞭子不错,给我吧。”
“你喜欢就留着。”
昆岐扯扯她的袖子:“小姐,我也喜欢。”
“喂!你喜欢自己抢啊,我抢的!”
“我想要。”
“不给!”
“够了!你们……”
“卓娅,住手吧。”
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断了她,那人自远处而来,身上带了些铃铛配饰,铃声由远及近,像是草原传来的幽响。
她走到前来站定,一大群护卫簇拥着她,彰显着女子的地位。
“我名阿塔丽,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楚云笺看过去,阿塔丽皮肤麦色,并不像南方女子般温婉柔和,脸上线条明朗,看上去有如山峦,眼神明亮,似正午的太阳。
“张忆,他们是我从小带回来的孩子,是我的护卫。”
楚云笺手交叉于胸前,行了个礼。
“张小姐,此处是我商会的地盘……你们中原有句话叫,有朋自远方来,既然遇见了便是缘分,张小姐可敢应邀?”
她微微一笑:“当然。”
一间茶楼,两方人分列而坐。
阿塔丽随意地把腿抬起来,一手放在膝盖上,上下打量。
她也一样默默看了她几眼,回以微笑。
“张姑娘,是宁国的贵族?”
“不算是……但却是官宦之家。”
“官宦之家,竟然会大老远的来这儿做生意?”
“阁下有所不知,皇帝昏庸,破坏我原本的亲事,还是极限害我原本的婆家,把我强抢入宫,现在朝廷乱了,我也无处去了,好在,母亲曾经给我留下了一大笔银子,但没想到不管我走到哪里都有人追杀,之前几百护卫也只剩下我这亲近的三个人了,还不如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说着,她笑的勉强。
“我们中原有一句话,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可我只是个小小女子,我不变节,他们却要杀我,我叛国还能多活几日。”
阿塔丽点点头,端起杯子:“张小姐不用难过,我们一向包容,可以接纳天下万民,今日相识,你我便是朋友,不如痛饮一杯,以表庆贺!”
“好。”
她也举起杯子,抬袖遮掩,放下,唇边晶莹。
“实不相瞒,我们商会人才稀缺,看张小姐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能将生意做的这样红火,不如这样吧,你加入我们商会,我赠你三间铺子,不论盈亏都由你自己做主。”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不知阁下想要我做什么呢?”
“过几日,我要往你们宁国的西塔城去一趟,我虽然会汉话,可到底不如你们,我想请你随我一处去,放心,绝对不会有危险。”
说着,阿塔丽招招手,壮汉递过来一个盒子。
“这是我的定金。”
盒子里,摆着两块金砖。
她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阿塔丽见此,心里得意。
她果然看的没错。
这个张忆虽然算是守中原的礼仪,可是衣物破旧,必然是一路奔波途中有所损耗,却无法及时补充,在商会地界,没有谁是一开始就能挣到钱的,一个好好的千金小姐受了那些苦,再见这银子怎么可能不动摇呢?
她太自负,也没想到宁国会有人愿意受尽辛苦,蛰伏许久,只为代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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