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将军,这是何物啊?”
“此乃天子血诏!”
董承双手将这衣带血诏呈给陈瑀,陈瑀也只能是借助窗外透进来的一抹月光疑惑的看着这诏书。
“天子不忍曹操欺压,特意留血诏给我,想要让我等诛杀曹操!”
陈瑀暗暗心惊,却也忙问董承:“这是为何啊?”
“为何?公玮难道就没有发现,如今天子受那曹贼欺压甚重吗?”
董承愤慨道:“甚至就连宴请你们的酒肉,天子都不能自己做主,还要专门去与那曹操索要……哼!这天下,哪里有君主做事,却要与臣子请求的道理?曹操此举,与董卓何异?与李傕、郭汜何异?”
若是刚刚从江东出来的陈瑀,大概也会跟着董承一块骂上曹操两句。
但现在,曾经的那个陈瑀已经无了!
现在站在董承面前的,是一个和后汉无数顶级大儒交流过,并且亲眼看见桓谭、王充这些先贤用身体开辟出新道路,对世间法则运转有着更清晰认知的陈瑀!
曹操不将天子像个吉祥物一样供养起来,难道是要拱手相让,将自己的基业全部交给天子吗?
而且这大权就算交出去,难道就真的能落到天子手中吗?
那些个公卿百官,还有如董承这样的天子外戚,恐怕他们才是最想要权柄之人吧?
现在看到董承对曹操这样不忿,陈瑀也是劝道:“卫将军,曹操如今虽然蛮横,但至少不如李傕、郭汜那样无礼……而且如今天子和公卿百官也不用忍饥挨饿,这难道还有什么不满吗?”
“……”
董承无语的看着陈瑀,就差将“一介书生,不足为谋”的话说出来。
“公玮,那可是生而神圣的天子!”
“天底下,就没有应该比他更加尊贵的人了!可他的权柄却被曹操那样的奸贼窃取!这是我等这些忠臣的耻辱啊!”
陈瑀没好意思拆穿董承。
天子的权柄,从来都不可能只归属于天子一人。
究竟是天子想要夺回权柄,还是天子身边的这些近臣公卿想要夺回天子,那恐怕现在谁也说不清。
不过陈瑀也知道此事紧急,立即询问董承道:“卫将军要我,或者说是要仲山做些什么呢?”
“我已经联合左将军刘备、偏将军王子服、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等人,随时准备击杀曹操!”
“只是还有领兵的诸曹夏侯在其余各处……我害怕这些人效仿当年董卓麾下的李傕、郭汜,反攻帝都,所以想要请刘骠骑到时候发兵牵制这些人,以作处理!”
陈瑀以为,董承是要拉刘邈一起对付曹操。
不成想,董承已经是在考虑下一步的事情了?
而且陈瑀很想效仿留候张良对董承说一句话——
“你们难道以为杀死曹操,这兖州、豫州之地就归属于你们了?”
曹操统治的基础,源自他早年收编的三十万青州兵!源自荀彧等颍川士族锲而不舍的支持!难不成杀了曹操,就能让这些人立即倒戈?
这天下或许有人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但陈瑀绝对不认为董承这样的人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毕竟……
如果陈瑀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天子在雒阳待的好好的,又有鲁肃带去的黄金和粮草支撑,应该是不愁生计。结果就是董承看不下去杨奉、韩暹等人把持朝政,这才选择将曹操引到雒阳去,让曹操带走天子……
所以陈瑀在听说董承的计划后,立即就给其判上死刑。
不过面上,陈瑀还是恭敬的与董承行礼:“我一定会将天子衣带血诏的事情告知仲山!”
董承大喜过望:“如此!就多谢公玮了!”
“其实那袁绍袁本初也是大汉忠臣,只是可惜不能与其联络,不然的话,此事便更是十拿九稳了!”
袁绍?
大汉忠臣???
陈瑀眼皮一跳,随后连忙对着董承作揖,只想将他这个瘟神送走。
“唉~读书,方能使人明智啊!”
陈瑀见董承等人名为朝廷重臣,名为在宦海沉沦数年,却连最基本的道理,最基本的眼力都没有,对大汉朝廷的未来也是充满了悲观。
“罢了,反正我就是个传信的,与我无关。”
陈瑀不敢拖延,第二天就叫上司马懿父子迅速从许昌出发,继续南下,很快就穿过南阳,来到了新野,来到了刘邈掌控的地盘。
一踏入新野地界,陈瑀就不由面露笑容:“回来了!熟悉的场景都回来了!”
陈瑀指着路边耕种的百姓:“这些人必然是分到了田地,所以才这般卖力耕种。”
司马懿父子朝着这些百姓看去,果然发现这些百姓比之其余地方的百姓更加卖力!
尤其他们从中原过来,对此事的感触就更加明显。
曹操那边的屯田制度,让不少百姓都是愁眉苦脸的耕种,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收了十石粮食,就要上交七石……
而刘邈这边的均田制度,不但税率比曹操那边要少,同时“永业田”这一承诺的私田也是让百姓耕种起来的积极性愈发高昂。
“诗云:‘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
陈瑀又念起《孟子》中的内容。
“以前的百姓,对耕种并不放在心上,皆因其无恒产;如今的百姓,有了自己的永业田,如此就是有了恒产,所以才有了恒心啊!”
司马懿则是好奇道:“可不是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
“这事仲山曾经回答过。”
陈瑀笑道:“若当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世家大族的私田算什么?”
“只允许世家大族拥有私田,而不许百姓拥有私田,这难道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
“而且那些永业田虽然归属于百姓,身终不还,准许买卖,却依旧是有官府监督的。”
均田的本质,始终是打压豪族,抑制兼并,保护自耕农的利益,而不是什么如春秋战国时一样分封土地。
或许将来哪一天,真的会进行分封土地这样的事情,但是绝对不可能是现在,也绝对不可能是在大汉如今九州的疆域内吧?
此时众人又看到道路上络绎不绝的商贾,更是比其他地方明显要多上不少,也是对荆州,对刘邈的好奇更深。
陈瑀也是近乡情怯,甚至忍不住垂下泪来。
“等会仲山见到我,怕不是会以泪洗面,又蹦又跳,然后语无伦次吧?”
“倘若真是如此,还望你们不要取笑仲山!”
司马懿父子连忙点头称是,同时也有些羡慕刘邈与陈瑀之间的感情。
到了樊城,几人住入驿站。
陈瑀这几日完全是无心读书,就连和司马懿他们讲起《论衡》来也是心不在焉,一直盼望着,盼望着……
而到了第三天,才是终于来了消息!
“仲山要来看我了!仲山要来看我了!!!”
陈瑀慌乱的收拾起衣裳,甚至还拿出珍贵的鹿膏涂满在自己的脸上,忐忑不安。
终于!
当刘邈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陈瑀立即是以泪洗面,又蹦又跳,然后语无伦次……
刘邈早早就听闻陈瑀不知为何原因是与司马一家凑到了一起,所以看到陈瑀后始终神色如常。
不过在看到陈瑀现在的样子后,刘邈忽然有些懒得理睬陈瑀。
来到其身边后,陈瑀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刘邈一个横跳闪过陈瑀,来到了司马懿父子跟前。
找到其中最为年老的一人,刘邈笃定了其就是司马防,于是赶紧伸手握了上去:“今日,终能见到司马公啊!”
司马防见刘邈竟然能够一眼在人群中挑到自己,也是既感到意外又感到欣喜:“见过刘骠骑!”
“吾早闻司马公才学举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司马防羞愧道:“我的才能与陈公玮相比,就好像米粒与日月争辉,如何能够进入您的耳中呢?”
但刘邈好像没听到这句话,立即问起司马防身边几人姓名。
当确定司马懿也在这些人群中后,刘邈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
司马防这一大家子,可是用袁绍大公子袁谭换回来的!
若是有司马懿,那刘邈自然是大赚特赚。
可要是没有司马懿,那刘邈可真是亏到姥姥家去了!
如今见到司马懿就在自己眼前,刘邈也终于是舒展开眉头:“好啊!我看司马公之子,竟皆聪明智谋,博学洽闻,伏膺儒教,可谓社稷之才!”
刘邈一手拉住司马朗,一手拉住司马懿:“我在襄阳城中早已备好宴席!快快与我前去赴宴!”
司马朗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提醒刘邈——
“刘骠骑,陈夫子还在后面呢?”
“陈夫子?谁啊?”
刘邈转头看去,这才发现陈瑀已经是石化在了原地,和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不理他!”
刘邈继续拉着司马朗和司马懿就要回到襄阳。
“走的时候一声不吭,之后又半天没有消息,我早当他死在外面了!走!他爱干嘛就让他干嘛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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