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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线绒和浆洗衣服的味道。唯一的里间门帘低垂，隐约能听到孩子轻微的鼾声。
妇人——绣娘王没有多余寒暄，接过包裹，入手沉甸甸的份量和形状让她脸色更加凝重。
她走到墙角，挪开一个堆满布头的箩筐，露出下面一块略显松动的地砖。她撬开地砖，下面是一个小小的暗格，大小刚好能放入电台包裹。
她将东西仔细藏好，覆盖回地砖，挪回箩筐，动作一气呵成，显然对此极为熟练。
做完这一切，她才舒了口气，转向云清歌：“老烟斗那边……”
云清歌言简意赅：“他暂时安全，只是他上线被盯上了，所以这东西放他那儿不安全。”
绣娘王点点头：“小同志，怎么称呼？”
“叫我‘影’就好。”云清歌道，“东西既已送到，我就不多留了。”
再过一会就该有人出来走动了，绣娘王没有多留云清歌，拿出一包饼干塞给云清歌：“我就不留你吃早饭了，这是给孩子买的，还没拆，你拿着吃。”
云清歌看着她清贫的家和眼里不容拒绝的关切，默默接过了那包带着关怀的饼干心中温暖。
“多谢。”她低声道，将饼干小心收好。
绣娘王又压低声音快速补充了一句：“最近风声紧，清水巷口和隔壁弄堂常有生面孔晃荡，你从后面走，穿过后面的污水沟，那边有个破墙洞，通到隔壁的废品收购站，从那里出去安全些。”
云清歌点头，将这条备用路线记在心里，转身偷偷将一把零碎的法币放在桌子上。
她没有再多说一句，对着绣娘王微微颔首，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拉开后门，身影融入尚未完全褪去的夜色之中。
按照绣娘王的指点，她果然在屋后找到那条被杂物半掩的臭水沟，忍着气味，灵巧地钻过墙洞，进入了堆满废铜烂铁和破旧纸张的收购站院子。
这里同样寂静，只有几只野猫在垃圾堆里翻找着食物。
她屏息凝神，精神力扫过，确认无人看守，便如同一缕轻烟般掠过院子，从另一侧的矮墙翻出，落在了另一条更为偏僻的小巷里。
天光又亮了几分，街面上开始出现零星早起的人影——倒马桶的、生煤炉的、准备出早摊的。城市的脉搏正在缓慢复苏。
云清歌慢步走在潮湿的弄堂里，消化这一夜的信息，并思考下一步行动。
孔其修被软禁监视，老烟斗的联络点风险增高，电台虽然暂时转移，但海城的情报网络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要说李明远是海城地下组织的活动风向标，那孔其修就是海城地下组织的心脏，他的脉络连接着整个网络的每一次搏动。如今心脏被围困，脉络必须更加坚韧、更加隐蔽地维持跳动。
以孔其修的机敏和经验，既然送出“勿回”的警告，必然已做了最坏的打算，甚至可能是牺牲自己来保护组织和同志。
孔其修的直系上级就是延安，所以，云清歌必须立即将他的情况上报给周先生，请他定夺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花了三个小时，云清歌再次远离海城，来到郊外架设好电台，给延安发去电报。
延安情报总部机要室内，接报员再次接收到海城“影”发来的电波，精神陡然一振。
这位可不轻易发电报，每次发电报都会有大事发生。
电文迅速被译出，内容却让所有看到的人心头一沉：
“海城心跳异常，孔掌柜遭严密监视，处境半软禁。电台已安全转移至二级备用点。掌柜送出‘勿回’警示，恐有牺牲之念。网络承压，影有解救掌柜之力，如何行动，请示下一步行动方向。影。”
短短几行字，勾勒出海城地下组织核心面临的巨大危机。
接报员立即通知机要室组长钱峰，钱峰接过电文，目光如电般扫过那几行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几乎将薄薄的纸张捏皱。
“海城心跳异常……”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心脏也跟着沉了下去。
孔其修的重要性他再清楚不过，这条线一旦被彻底斩断，损失将难以估量。
“立刻！”他猛地抬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原电文，最高密级，需直送首长！通知机要室，暂停其他非紧急电文处理，优先保障与‘影’的联络通道畅通，等待首长指示！”
“是！”所有接报员立刻应声。
钱峰拿着电文转身离去。
窑洞内，周先生刚刚结束一夜会议回来，刚准备吃点早饭休息一下，就看到了钱峰亲自送来的急电。
他放下手中的小米粥，接过电文，目光迅速扫过。
当看到“孔掌柜遭严密监视”、“勿回”、“恐有牺牲之念”时，他的眉头深深锁起，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但看到最后“影有能力解救掌柜，如何行动”时，他的眼神微微一动，沉吟起来。
孔其修的价值毋庸置疑，不仅是海城情报网络的核心，更是多年经营才打入敌人内部的宝贵资产，损失他将是一次重创。
“影”的能力通过通过之前的种种验证，能力非同寻常。但正因如此，绝不能轻易冒险。
周先生沉思片刻，对钱峰果断下令：“回电。”
钱峰立刻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周先生字句清晰，语速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影：电悉。掌柜之危，中央甚忧。然敌特布网，正欲诱我。你之决心与能力，中央知晓并信任，但此刻强行营救，恐正堕彀中，致更大损失。
“首要，确认掌柜是否已暴露真实身份，或仅止于怀疑与监视。此为你下一步行动之关键。
“其次，你之安全乃最高优先级，乃海城未来工作之基石。严禁任何冲动冒险之举。
“指示：一、暂停与掌柜一切直接间接联系，避免其受更大压力，亦保护你自身。”
“二、动用一切可靠渠道，谨慎查明监视掌柜之军统具体部门、人员配置、监视强度及真实意图。重点探查其是否已掌握实证，或仅为内部倾轧、敲诈勒索。”
(sbqduo/biquge/176_176535/c1459427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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