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中的都市时亮时灭,破碎的阳光穿梭在火雨之间。那些光芒来自水幕上的战场,来自长龙夭骄的残影。仿佛有无形的巨人将天空握在掌中摇晃,整片空域都在激烈的震荡,灼目的光火因而生出,落入海域灼烧虚像,在哀鸣中激起千丈浪潮。
那战场离地上实在太远了,无从知晓战局的状况,无从知晓胜负的走向。但人们能够看到,自飞溅的光火中看到,自倒卷的狂潮中看到。他们看到七彩光辉化作毒液流淌,翻涌的黑雾坍塌为空濛的归墟;看到鸟首蛇身的狂灵仰天长啸,喷吐青火与白玉般的神龙缠斗;看到骑骨马的亡骸刺出必灭的长剑,与赤色的战戟在空中碰撞。
他们的战斗撕裂了天空,那个伟岸的身影立在无尽的光与火中,以他的血勇抵抗邪魔,以他的武艺抗衡外道。他一度衰颓,一度垂死,但他又一次站了起来,正如数十年前他在沧海中建立都市,正如二十年前他率众击退魔潮。
他会胜利,他一定会赢,因为他是盖世的无双将,因为他是洄龙城不败的城主!
“洄龙出战!城主出战!!”
振奋的吼声在都市各处响起,一度败退的战士们在光中奋起。神龙的光辉治愈了伤口,使他们的血液沸腾般滚烫。他们重拾武器挺身站出,杀向入侵的天灾种与恶魔。那些制式武器实打实地伤到了外道的躯体,分明只是连道路都无从踏入的凡人,此时却展现出不亚于升变者的英勇。
空岛,一间堆满遗物的仓库。鸟首蛇身的恶魔再度现身,以烈火般的双眼扫视天空。
“没进路的凡人都有一战之力,古龙图腾的力量果然可怕。”它对契约者说。
“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守护神,要不是她的力量一直用于维持水幕,只怕我连发家的机会都没有就早早死了。”契约者的声音依然轻佻,“镜子还在吧,贝森?”
“当然。”贝森,野心恶魔阿里克·弗达·贝森的分灵,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计划。它打理了一遍临时躯体内的遗物,走向仓库门口,“我会用这面镜子扰乱战场。做好召唤准备,等传信就呼唤我的本——”
贝森打开大门,银色触手的男人正站在门口,手中提着被血染红的刀。刀光斩断招架的手臂,触手如枪般贯出,击碎一只蛇头!
“你那边似乎不顺利。”契约者说,“换后备计划?”
“换换换!!!”贝森大吼着退后。它剩余的八只蛇头同时暴起,击穿了仓库的墙壁和天花板。发觉异常的荧尸乌鸦们赶来支援,但应者寥寥,因为多数乌鸦都倒在了血泊中。在那三言两语的时间里楚衡空杀干净了最近的乌鸦,他清场是为了一举击杀这个恶魔。
“你还活着?”见多识广如贝森也难以置信。破幕前的那一面理应注定了楚衡空的结局,他在离裂口最近的空岛上,是以最近距离直面魔飚的人。那可是堂堂质点四外道的侵蚀,一个巧手的能耐大到天上去也该被变成荧尸。
但他居然还活着!不仅活着还精神抖擞,眼中不见疲惫之色,甚至触手都变得比先前更有光泽。楚衡空单手持刀踏前,刀锋正朝着贝森的右眼。
“我还没脆弱到会被风吹倒。”他说。
贝森的双眼青光大亮,两道火光如激光般射出,数只荧尸乌鸦跳入仓库,用特制的短枪射出血红色的弹头。楚衡空挥刀弹飞火光,凭轻甲硬抗乌鸦们的弹雨。他像游骑兵那样反手持刀掠过贝森,在蛇躯上留下狭长的伤口,与此同时他的触手延长狂舞,只一扫就将三只乌鸦击杀。
他旋身,振刀,刀锋与触手各击退一只包围来的乌鸦。贝森的本体挥爪击来,他以岩刀格住手爪。岩刀随劲力颤动,习自钢锋流的技巧将手爪崩开开,楚衡空趁机一脚踢出,再度踢爆咬来的蛇头。
“我承认我小看你了。”贝森低语。或许是本体就在城外的缘故,它显得比平常要更“人性化”。
贝森扇动脑后的翅膀后退,它的九只蛇头已去其二,蛇躯上两个颇大的创口,却没有血液流出。靠得这般近了才能看出它的躯体其实依然是傀儡,蛇身是精炼的黄铜,鸟首是兽骨、鸟羽与宝石,透过伤口能看到数不清的遗物在它的躯体内流淌,那是这具傀儡的血肉。
凭依的假身。楚衡空想起蒂娜和她的狗。这只恶魔还没附身到人类身上,因此黑工坊用遗物充当了它的躯体。这样一来就得调整战斗方式了,他收刀入鞘,改用赤手空拳对敌。他盯着恶魔的双眼。
“卡宁在哪里。”
“在他应当踏足的地方。”贝森合拢手爪,“去领取他应有的胜利!”
恶魔单足踏地,击出灼热的火圈。致命的青火烧灼而来,楚衡空以触手勾向一根外露的钢筋,要避开火焰这是最有效的手段,贝森特意研究过他的行动模式,因此能猜到他的对策。触手延长时贝森张口击出两道火箭,那箭矢正射向钢筋下方,在楚衡空跃起时他就将被火焰穿胸而死。
触手延长后忽得下砸,是假动作!楚衡空不惧怕恶魔的火焰,因为他随身带着洄龙的玉雕。玉雕小龙传出阵阵清凉的力量,正是这玉雕从魔飚现身的余波中保护了他,也正因有此物他才不惧烈火。他只身冲入火圈,近乎贴着贝森拔刀,刀身近半斩入黄铜蛇躯中。
三只蛇首崩碎,大量的遗物自伤口中流出,这记无迴打几乎将蛇躯斩裂。贝森一时竟陷入劣势,它毕竟只是分灵又没有真实**,在接近战中难以与楚衡空抗衡。因此它没再用常规手段反击,它将双爪的食指与大拇指相抵,结成三角形的爪印。它的眼中青火扭转,形成两个似飞鸟般的符咒。
“心火不灭,野望燎原。”
正待挥刀的楚衡空身躯一震,他的胸腹间传来激烈的痛楚,简直犹如被烈火烧灼。那焦热似有灵般攥住他的心脏,侵入他的躯体,他忽然张口,吐出一团熊熊燃烧的青色血肉。
“咳——!”
楚衡空咬紧牙关,但火焰不断从牙缝中渗出。他的双眼灼热,鼻息浑浊,那无名的火焰在体内横冲直撞,以暴虐的势头寻求出口。
楚衡空的动作迟缓下来,贝森的四只蛇头接连咬出,他勉强用刀格住三下,但被第四只蛇头咬中肩头。贝森趁机喷出火球,楚衡空被火球直击飞出仓库!
“分明有坚韧的意志,却没有野心吗?”贝森接连放出三颗火球,“那就被火焰烧尽吧!无法站到高处的人,终将沦为更高者的食物!”
楚衡空强撑着翻滚,躲过火球直击,但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开来。他本来可以用受身闪躲,但体内的火焰让他无法做出更多行动。恶魔的力量诡异莫名,连洄龙的玉雕都无法完全抵挡。
奇怪的是,这时候唯有触手能自由活动,那火焰似乎也嫌弃这黏糊糊的肢体,没往左臂蔓延一点去。贝森挥舞双爪斩出炎浪,情急之下楚衡空勾住钢筋,借助触手的弹力跃起。
他的大脑在浮空时飞速运转,龙乡拳法暂时没招,战斗用的遗物派不上用场,现在也不是用那张符的时候。还有什么能起作用,还有什么……
还有药!
钢筋断裂,楚衡空落向地面,巨大的火球正面撞来。他放弃了闪躲防御的机会,用触手拿出未完成的常乐丹。心火的燃烧让他连咀嚼的能力都没有了,因此楚衡空将心一横,直接将触手捅进自己的食道里!
“……??”
正喷吐火球的贝森一时愕然,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敌人,宁肯正面中招也要把整根触手捅进自己的食道。这自虐般的行为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献祭……献祭……?
贝森猛然想起那似是而非的触手,以及战斗过程中的种种疑点。它立刻意识到那是战斗中的仪式!楚衡空果然也是契约者,他在献祭痛苦召唤自己的契约恶魔!
明明直面魔飚还能活命,明明中了心火却依然可以移动……这些所有的诡异之处在“契约者”面前都迎刃而解,那必然是楚衡空的契约恶魔的力量!贝森恍然大悟,他当机立断改变招式,以青火描绘出反召唤的法阵。这法阵酷似升变时的“封印式”,但没有中央的三重圆,外侧的符号也仅有代表恶魔的“海”。
他仓促咏唱起针对同族的咒文:“以我的本体,灼热的野心,阿里克·弗达·贝森之名。返回极渊吧,虚无的狂灵——”
“喝啊!”楚衡空如挥剑般舞动触手!
“什么?!”
然而新的恶魔没有出现,楚衡空从烈火中杀出,一记雷鞭砸中贝森的头颅。狂放的劲力扩散到恶魔全身,遗物躯体中数个机关损毁,贝森的动作立即迟缓下来。它的青眼中喷出烈火,整个恶魔怒火中烧:“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你在侮辱我吗?!”
“莫名其妙!”楚衡空冷声回应。药力散开如清泉渗入体内,霎时减缓了灼烧的痛苦。贝森故技重施再度释放咒术,但楚衡空以过人的急速绕着恶魔狂奔,他在奔跑时不断投掷水弹,水弹在过高的速度下连成一片,重叠的弹道如同围绕贝森旋转的车轮。三十颗、七十颗、一百颗……
水弹没有多少伤害却攻势极密,将贝森打得烦躁无比。它双爪推出击出火柱,将苍蝇般扰人的水弹蒸发。但楚衡空一个跟头翻起在空中继续投掷,这颗水弹砸中了贝森的头顶,恶魔的动作突然一僵。
四肢、躯干、头部,曾被水弹击中的所有地方同时传来针扎般的痛感,细密的裂痕在蛇躯上扩散,紧接着上百道创口同时炸裂!
龙乡拳法·乱星。通过高频率击打将劲力埋入敌人体内,同时爆发造成巨大伤害的秘技!
“胡扯……龙乡秘传……?”贝森愕然,“一个巧手……?”
贝森像损坏的机器那样走走停停,上百道乱射的光火从伤口中喷发,周围顿时变作无从站立的魔境。楚衡空默默握紧感知项链,他连敌人的攻击都不在乎了,只盯着伤口中燃烧的遗物。项链、手套、珠宝。贝森的火球。匕首、羽毛、叶子。烧焦的肺部。针线,镜子……
他在火中看到了一面漆黑的镜子,边缘点缀着紫色的碎钻,与安萨太太交付的镜子一模一样。楚衡空瞬间由极动恢复到极静,他矮身踏步一举拔刀,岩刀正刺穿黑色的镜面。
贝森的躯体轰然爆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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