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裟背后有帕里曼的脸。”楚衡空说。
回到最高检察院后,他立即将此事告知众人。丽可本来情绪就不太稳定,听了这话简直勃然大怒:“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脑后有另一张面孔,就像奇洛教授一样。”
“奇洛教授是谁啊?!别用这种听不明白的比方好吗!”
然而大家的反应不一,对神树最为了解的两位队长不见惊色,闻言仅是更加阴沉。
“我能想到。”崔克干巴巴地说,“走吧,我们回去再说。”
“不不这件事情还是尽快说清楚比较好吧。”姬怀素大惊,“到底怎么回事?那个面具男用了什么阴损法术要夺舍吗,赶紧搞清楚我们好赶紧处理啊!”
“——这个问题,请让我自己回答吧。”
众人纷纷转过视线,帕里曼正走向检察院大门,白色的军服洁净无垢,铁面反射着没有温度的光。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连日以来的演讲消耗了他许多气力。然而他精神旺盛,风采十足,与垂垂老矣的荆裟简直互成表里。他如讲课般开口:“诸位可否知晓,森罗神系的本质?”
凡德冷冷道:“森罗神系是以众生为力量来源的文明。”
“说得很正确。若说烛光神系是以古龙为绝对核心的‘图腾’,森罗神系就是将众生团结在一起的‘圣灵’。神树不以自己的力量见长,而以集体之强为道路。这一道途独一无二的优势,就是能牢牢维持神系本身的‘纯洁性’。
一人之强权可带来无与伦比的效率,却也意味着将风险交予区区一人对抗。若掌权者不堪重负,思想偏激,其一人之失控便将导致集体堕落。近如帝国与螺旋塔,远如曾与烛龙分道扬镳之独龙,举国沦丧之悲剧屡见不鲜。
可若集体意志足以干涉一国之走向,若非全员心智崩溃,就绝无堕落之忧。这也是为何在这茫茫多的岁月中,只有森罗神系从未堕落!”
帕里曼平淡地说着:“可凡事均有利有弊,神树因众生而强盛,也就意味着它的形态必受众生思潮的影响。你们方前所见的荆裟形象,来源于创城之初的第一代议长,是那个时代的所有公民的精神之投射。
可当前时代早已变化,公民无意选择奋战之路,神树的形象自然因众生的抉择改变。荆裟身后的另一张面孔,便是当下城邦‘独爱’之路的投射……而其面貌与我相似,也不过是因为众生的意志,选择我这当代的议长作为了容器而已。”
“换而言之,也不过是诸位已司空见惯的,选择椅子的游戏罢了。”
他调整了一下面具,问道,“诸位是否还有疑问?”
“有。”楚衡空与他对视,“把荆裟害死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法案是众生——”
楚衡空直接打断道:“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讲废话。的确有部分公民想要避战,但若无你帕里曼议长一手推动,这法案再过五十年也通过不了!”
帕里曼抚摸着面具,发出低沉的笑声。
“我先前提到,森罗神系之道路有利有弊。而各位可曾知晓,其余神树是如何规避这弱点的?”
“共生。”凡德干巴巴地说。
“诚然,仍是协同共生!世界树自与世界同在,樱花神树与幽冥神君共同统治神国,碧梧神树扎根于龙泉乡本土得以长生。它们令众生与独强互为保险,在保障内部稳定性的前提下巩固了自身的纯净性。
可荆裟城邦没有第二个‘神’,荆裟的弱点一直存在至今,因为荆裟是世界树成道后第一棵成为神祇的神树。在它成神的年代正道势力微弱,根本无条件实现这等奢侈的‘保险’。而在荆裟成神之后,这偌大城邦也再容不下第二个神祇了!”
帕里曼的情绪高昂起来,他抬起了右手,像是又一次朝着万民演讲:“这就是荆裟城邦的弱点,这一弱点在数千年来的发展与战乱中胀大,带来了无数矛盾与弊病,时至今日已成为置于城邦死地的‘毒’!
而政体的变化与更替是注定的规律,老旧的体系弊病堆积,腐朽到极点就会诞生武装反抗。可当前的世界已不容许城邦改朝换代,内战爆发之日,就是城邦灭亡之时。”
他拍着胸膛向众人宣扬道:“所以才要有368号法案!所以才要让城邦从这乱世中脱离出去!以平和的道路更替取代流血的斗争,付出最小的代价保留城邦的价值,这正是本人所推行的独立法案的意义!”
姬怀素怒吼道:“少自欺欺人了!你以为脱离秘境后荆裟自己能活下去吗!”
“在指责未来之前,还是先睁眼看看当下吧!”帕里曼分毫不让,“自我等荆裟城邦向北,是天灾种的大本营螺旋塔;以西,是真理帝国的真械大军;南下,曾经幽冥故土早已沦为送葬队列的禁地;纵使东去也无退路,那是恶魔虎视眈眈的虚像之海。
敢问当下之沉动界,还有何方险地能比如今的荆裟更为凶险?!”
此言一出,众人为之一滞。帕里曼冷笑道:“你所忧虑的无非是恶魔围攻与外道侵扰,可如今荆裟直面两大外道本尊,镇守绝境战线,世上早已没有比此处更危险的境地了!”
“而脱离秘境过后,荆裟就失去了优先攻打的价值。龙泉乡的援军自然会取代我等原本的地位,拖住本应面对的敌人。至于海外那一两支游走的偏军,连无尘地与乐土都难以攻下,又如何能威胁我等荆裟?其中道理,这位学者小姐应当很清楚吧。”
薇尔贝特平淡地说道:“由质点7统治的独立尘岛是领地也是主场,远道而来的敌方神祇无法攻下,少说也要两位质点7联手才有胜算。然而多数外道本就视彼此为仇敌,纵使同一势力也难以派出两位神祇远渡海外袭击一孤岛。无尘地与净土常年无忧,说穿了就是攻打它们战争得不偿失而已。”
“若是真要吞并这些独立尘岛,便需一位至高者亲自出手,那就意味着外道势力的大本营防备空虚,盟军的至高自然也会采取行动。”帕里曼冷笑,“倘若我城邦之覆灭能换来任一外道本部重创乃至毁灭,那我连同这十七亿人也算是死得其所,无怨无悔了!”
他负手在后,笑道:“独立之利弊,诸位均已知晓。若还有困惑在心,本人必定言无不尽。”
“我倒是还有个问题,帕里曼议长。”崔克冷淡道,“你这法子或许能保当下十年的安定,可一百年后又会怎样呢。”
帕里曼毫不退让:“我不知晓荆裟独立后的百年会是何等光景。我只知道若仍存留在这战线前方,只怕不到百年,荆裟便已不复存在!”
楚衡空点点头:“那你还真是个大好人。不惜坐视百亿生命死亡,也要保护你的城邦。”
帕里曼听闻此诛心之语,竟不否认。
“我身为荆裟的议长,自然仅对荆裟城邦的利益负责。至于其他势力如何自保,便交由他们的统治者思索吧!”
咔吧。咔吧。有细碎的声音响起,像是林间的树枝破碎。那是某人攥紧拳头的声音,她握得那样用力,简直要将自己的手也握碎了。
“王八蛋帕里曼!!!”
丽可双眼通红,没等对话结束她已经跃出,一拳砸向帕里曼的头颅。然而她的拳头在半空中停下了,一道深绿色的神力屏障出现在帕里曼面前,将她的攻击完全挡住。
“丽可小姐,我不建议你再做进一步举动。在神树注视下袭击议长实为不智之举,更何况……”
帕里曼抬手轻推开她的拳头,又变回了平时那副没有感情的模样。
“我虽无战斗的天赋,却也算一位质点6,以你的能力是无法伤及我的。”
崔克紧抓着暴怒的女儿的肩膀,不让她有所动作。帕里曼整理了一下衣襟,与众人擦肩而过。
“那么,我要向荆裟大人汇报投票结果了,各位就此别过。”
他走入检察院内,消失在传送阵的光芒中。丽可的情绪在这一刻失控了,她转向班宁提克,怒喝道:“班宁提克总队长!!您竟可以容许这等恶徒继续在荆裟为非作歹吗?!”
班宁提克微微闭目,说道:“丽可·崔克小姐,请问你希望我做什么?”
“将他拿下!打入监牢!把这个卖国贼从议长的席位上拖下来,用你的力量制止他的法案!”
“这我做不到。”班宁提克说,“赞·梵·帕里曼因正当的竞选而成为议长,他用合理合法的手段,响应民众的祈求推行新政,我没有权力阻止他的行动。”
“法案的投票是——”
“法案的投票过程中,存在许多尚需进一步核实的疑点。可是,没有任何证据指出那些疑点与帕里曼议长存在联系。”班宁提克静静地说,“因此,帕里曼议长的行动至今为止,都是完全合法的。而我敢肯定,在其后的三十天内,也无法发现其触犯法律的证据……因为倘若那证据存在,我早已将其握在手中了!”
崔克抓住他的肩膀:“那么你要坐视不理吗?这是法律的悲哀!”
班宁提克拍开他的手,高声道:“法律是为维护正义而存在的工具!”
这句话像是一根无形的利箭射出,让崔克无言退后了一步。班宁提克对他怒目而视:“法律终究是人制定的条款,它是存在极限的!人们的努力能够缩短这极限的边界,可法律永远有做不到的事情,因此这世界上才需要‘正义’!”
他注意到崔克黯然的表情,知晓自己失言了。他叹息着转过身去,低声道:“我真诚地请求各位,如有时间,请仔细读读我等城邦的宪法。
依荆裟宪法78条,我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在法案通过前保障当代议长的安全……希望各位能够在手中握住,朴素的正义。”
检察官沉默地离开了,大部分人的面色不比他好到哪去。正如班宁提克所说,世上最大的悲哀便是你知晓问题的根源所在却无能为力。
他们传送了数次回到书店,店长关心地问道:【神树大人怎样?】
“别问了。”凡德告诉它,“知道了也没啥意义。”
书店里的气氛顿显沉闷,鲫鱼经理把店员们都带到楼上休息,以免它们过多参与这些糟糕的话题。姬怀素面沉如水,她最先提出抨击:“那混账居然有质点6?!它有这能耐怎么不上战场!”
“理论上,帕里曼拥有的仅是质点6的‘位格’。”薇尔贝特回答,“这个话题若深入去讲会涉及相当多的信息,因此我先给出简要结论。在城邦、神国、帝国等浮光路体系下,浮光路升变者的质点与职位几乎是强绑定的。职位越高,则质点越高。”
楚衡空感觉匪夷所思:“浮光路后来的升变要靠升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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