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种选择不是很好吗,每一种都很适合你。”楚衡空笑。
“才不是看适合不适合……”姬怀素嘟嘟囔囔,“看的是感性啊……感性……”
楚衡空想起闲暇时和搭档的聊天,关于三条道路的异同。归一道路是最简单的,全看自己,有超凡技艺就能升变巧手,有强健体魄就能升变刚骨,一个个部位练上去到最后就是不坏金身天下无敌。
浮光道路则很看资源,最开始的根基就是超凡物品,其后每一步都围绕着那“基石”的升级。靠自己磨石成“杖”,优化成更进一步的“兵器”,之后再研发出更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像是异世界的发明家。
而至尊道路……
没几个人能把这条路说清楚,玩元素的家伙们似乎不讲究原理,只看天赋与“悟性”。似乎你悟了你懂了你体会到了就有了升变的资格,而体会不到的庸人再努力也是白搭。可姬怀素向来是个公认的天才,这种问题不该发生在她的身上。
“想保护什么,才会有光。想破坏什么,才会有影。正向上升的情感升华是净火,负向下沉的情感凝结则是浊泪……”姬怀素沉沉叹气,“所以我这边想突破的话就要谷尽情感啊,要么就爆爆爆猛猛猛变成大火炬要么丧丧丧阴阴阴在角落里摊成一坨。”
楚衡空想像了一下洄龙城火炬手姬怀素与警队巨婴姬怀素,被自己逗乐了:“不如走无定尘。”
“无定尘最糟了,渺无定数无根浮萍,只有那些迷茫于前路的人才会变成随风飘扬的尘土。”姬怀素把被子团起来,像抱枕一样抱在怀里,“可再这么摇摆不定下去,我就真要变成尘埃了……”
她看上去有点颓废,全不似平常的自己。楚衡空注意到床边有未干的水渍,这说明她之前又偷偷尝试制造冰块了。提前接触浊泪的力量就会让自己被负向情感环绕,所以整个人才阴阴沉沉自怨自艾。
他不太明白姬怀素为什么这么着急。骑士们的线索已经到了手边,升变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期望,按理来说她应该跃跃欲试兴奋地一晚上睡不着才是。可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她嘟嘟囔囔,耍小脾气,像个千方百计推脱面试的没自信的大四学生。
想到这里,楚衡空忽然明白了:“……你在质点2停多久了?”
姬怀素一声不吭。他把触手悬在女孩腰肢上,做出无声的威胁。
“你好烦。”她一爪子打飞触手,“老爹说捡到我的时候我就是质点2了……他俩怕我暴走封印了我十几年,到我长大才解封。”
难怪。
他想起姬求峰说过的那些停留过久的天才,丧失锐气的年轻人。一段时间的压制是前进的动力,一时无路的迷惘能激起不服输的进取心。但当停滞从一年变成十年,从十年变成二十年,情况就变了。
像是他以前看过的一本童话,讲一场长达数十年的大塞车。开始时车子本身与人们都抱怨连连,但在漫长的时间中人们适应了车上的生活,当某一天塞车奇迹般缓解车子再度开动时,人们反而忐忑不安,连车子也抵触向前迈进。
当停留成为常态,前进反而变成未知的恐惧。
触手忽然落了下来,缠上腰肢两侧的痒痒肉。姬怀素一个激灵蹦起来,脸色发红笑得发抖:“干什么干什么!耍流氓啊!”
“还是现在这样适合你。”楚衡空收回触手,“瞻前顾后做什么?实在不行就无定尘嘛,做个自由的姑娘。”
他边说边挠让金发姑娘笑个不停。姬怀素咬牙切齿:“我改主意了我要当净火……我升变以后第一件事就是烧干你这条贱格的触手!”
她骁勇地跃起将楚衡空摁倒在床上,企图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凡德被屋里的动静吵醒,睡眼惺忪地抬头想问谁家在拆房子。它一转头正看见金发姑娘正骑坐在某人身上上下其手,女方衣冠不整,男方的触手还缠在对方腰上。
凡德利索地将眼一闭,一头囊进睡袋里,心说我眼睛孽障重啊,大清早起来看动物世界,金毛猎犬捕食鱿鱼。
·
半小时后,金叶市西部。
一辆公共水车在西台站停靠,早起买菜的老头老太太们慢吞吞地下车,最后才是啃着三明治与迷你糖球的三人组。
楚衡空咽下早餐,吞下一颗金丹似的伏戾心和丹,为今日的行动做好准备。
从车站沿大路一直走,是片靠山而建的高档住宅小区,再往北就是金叶市仅有的一座小山,市长金叶的宅邸就坐落于山中。姬怀素下车后拿出一面水蓝色的小旗,旗上有胖嘟嘟的小龙张牙舞爪。她闭目测算了一阵。
“靠近山脚再布阵,这边范围不足。”
小旗是悠游亲手搓的多合一遗物,能当护卫用的临时阵地也能做闲人勿进的分界线。昨天那场稀里糊涂的大乱斗中楚衡空能花大半时间救人,可动起真格的来他们都未必有照顾平民的余力。早些做好准备,也算尽一份升变者的责任。
“大概这四个方位,到地方光盾充能激活就成。”凡德对着地图指指点点,“不过我觉得你们有点紧张过度啊,拜访个市长至于跟打仗似的吗。”
楚衡空递给它一份报纸:“至于,金叶这个人有问题。”
那是张手工制作的剪报,打印下来的报道周边用铅笔写着简短推断。金叶市的信息化程度勉强达标,借助本地的魔导网络,在旅馆里也能有收集情报的渠道。
报纸上的金叶是个气质虚浮的年轻人,凡德按时间顺序看过报道,发现金叶此人的风评在几十年间可谓跌宕起伏。
在金叶市初建时,金叶还是颇受市民敬爱的好市长,他一手包办了城内的交通、排水、魔导网络等基本市政规划,其中大多一直沿用到今日。可短短几年后,市民们便生出抱怨,因为其性情偏激且好大喜功,总是强行发布些欠缺打磨的法案,又听不得一点针对的声音。
许是市民们的抗议起了效果,金叶在其后数年淡出政坛,又重新投身于自己的老本行魔动技艺。在航路通畅的时候,他热衷于在城内开新品发布会,请那些见多识广的访客点评他的作品。可以最客观的角度来看,他的新发明也都太过异想天开,如此自然得不到多少认同。
于是金叶与那些访客争论,他的发布会每每以一地鸡毛收场。这段大发明家的生活结束于十九年前,金叶斥巨资兴建了一座地下工厂,宣扬自己将造出令庸才们为之震撼的杰作。可工厂开工三个月后就因粉尘爆炸遭受重大损失,大批工人死伤,工厂失去人手,黯然停工。
刊登这场事故的报道被楚衡空放在剪报中央,头条是个痛哭流涕的青年,他的采访内容有一半是在向记者描述“铺天盖地的血”。青年人的样貌看上去有点眼熟。
“这人看着像那个浊泪。”凡德说,“你怀疑他的力量和这次事故有关系?”
“高材生怎么看。”
“以前似乎没冰人的报道。隔了二十年才爆出来的话,这污染进度未免有点太慢了。”凡德嘀咕,“不确定,再看看。”
工厂事故过后不久,洄龙城被外道围攻,小岛联系外界的航路断绝,金叶的发明游戏也就彻底沉寂。那以后他成了怪癖的老者,在山中修了一栋颇为奢华的豪宅,二十年间鲜少出面,只偶尔让工人运送些特制的仪器入山。但他依然顽固地坐在市长的位置上,以他的技艺、地位和部下掌控着这座小小的尘岛。
“这人真可悲啊!”凡德感叹道,“折腾一辈子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姬怀素抢过报纸:“什么说法?”
“要是图权,无非当几十年的独裁者;图清名,事儿办完急流勇退,到现在大家还念着他的好;想搞学术,自己专心钻研就是,偏还要弄什么发布会大张旗鼓,又急功近利搞出事故。东一棒槌,西一榔头,到头来哪边也没讨好,活成个声名狼藉的老东西,何苦?”凡德指指点点。
“人之常情。”楚衡空说。
凡德斜眼:“你还替老东西说起话来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人的想法总会不断变化,想要的东西不知不觉就变了,能看清自己的少之又少。”楚衡空抓起长枪,“金叶最后二十年显然另有打算,这次拜访未必顺利。”
他们在山脚竖起四面小旗,驱散周围人士,而后沿着唯一一条山路深入。市长的大宅藏在背阴面,金色的圆顶隐于树荫之间,虽有庭院却无人看守,杂草横生。
楚衡空入了荒废的庭院,走到大宅门前用力敲了数下。敲门声随劲力穿透房门,声纹回馈着大宅内的布置。这大屋里奢侈品众多,其次便是书籍,唯独找不见一个活物。
空无一人。
“有元素的气息。”姬怀素忽然说,“浓度很高的土元素。”
楚衡空当机立断,破门而入。
他看到了一具丑陋的雕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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